林一明回到小北电脑店，店里的冷气嗡嗡作响，角落里的按摩椅发出规律的机械运转声，叶临风瘫在上面，头发翘得像刚炸过的油条，眼皮半耷拉着，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忽明忽暗。
“我说你这姿势，跟个被霜打蔫的茄子似的。”林一明踢开脚边的纸箱，一屁股坐在收银台旁的塑料凳上，“大中午火急火燎叫我来，就为了显摆你这新‘躺平人设’？”
叶临风慢悠悠按下按摩椅暂停键，抬手摸出盒皱巴巴的香烟，“啪”地打着打火机：“人在低谷，就是要躺平，折腾是没用的，我现在的微信名都改为天天懒了，你没发现吗？咋样，是不是特有禅意？”
林一明翻了个白眼：“我操，要我说，你该改名叫‘啃老专业户’。幸亏你爸有退休金，不然你女儿跟着你，肯定得饿死。“
“那也是她的命。”叶临风弹了弹烟灰，烟灰精准落在脚边的可乐罐里，“再说了，我这不正琢磨着找点事儿干？”他突然坐直身子，眼里闪过一丝精光，“你那新车啥时候到？出车时捎上我呗！”
“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林一明挑眉，“你不是说‘折腾无用’吗？”
“老憋在家里，骨头都要锈住了！”叶临风掐灭烟头，“跟你跑运输，就当出去透透气。体验体验风里来雨里去的滋味，说不定还能治治我的‘懒癌’。”
林一明摸着下巴想了想，嘴角勾起笑：“行啊！正好新车首发缺个壮胆的。你就当我的专属保镖，路上管吃管住，不过丑话说前头——”他凑近压低声音，“到时候可别叫苦喊累，说要提前打道回府。”
“我叶临风是那孬种？”叶临风一拍胸脯，“你跑多久我陪多久！不过话说回来……”他贼兮兮地挤挤眼，“你咋还怕上了？平时吹得震天响的‘车神’威风呢？”
“第一次跑长途，心里没底呗。”林一明挠挠头，“不像我同学温言希，人家开物流公司的车，跟着车队走，出了事有人照应。哪像我，单枪匹马的。”
“问问她经验啊！”叶临风来劲了，抓起手机往林一明怀里塞，“别整天就知道泡妞，多聊聊行业门道。”
提到泡妞，林一明心里“咯噔”一下。刚才和她去按摩的事，要是说出来，叶临风肯定会说他俩关系进展太快了。他知道温言希是那种你不主动问她，她都不爱搭理你的人，也就转移话题：“得了吧，温言希那人，高冷得很。你不主动问，她能把天聊死。说我就知道泡妞，你有钱时不也一样，有妞不泡，妞老了才泡吗？”
“高冷好啊！有挑战性！”叶临风两眼放光，“快把她微信推给我，我就喜欢这种带刺的玫瑰。”
“拉倒吧你！”林一明嫌弃地推开他，“人家初中文化，怕你这大学生看不上。”
“初中文化咋了？”叶临风瞪圆眼睛，“狗眼看人低的是你吧！我还就不信了，能开大车跑长途的姑娘，能差到哪儿去？”
林一明被怼得哑口无言，掏出手机犹豫半天，还是拨通了温言希的号码。电话响了好几声才接通，听筒里传来嘈杂的发动机轰鸣声。
“喂？”温言希的声音冷冰冰的，像块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冰。
“是我，林一明。”林一明清清嗓子，“听说你今天跑海南送大理石了？咋样，路上顺利不？”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就在林一明以为要被挂断时，温言希开口了：“还行。就是徐闻那段路，遇上暴雨，车队堵了整整三个小时。”她的声音平淡得像在念新闻稿，“货车刹车比小车迟钝，雨天路滑，得提前预判。还有……”
林一明认真地听着，叶临风也凑过来，脑袋几乎要贴到手机上。温言希断断续续讲了十来分钟，从轮胎气压检查到夜间行车灯光使用，全是实打实的干货。
“对了，”临挂电话前，温言希突然说，“第一次出车，别逞强。感觉不对劲，立刻停车检查。对了，你的车子几时回到？”
“后天。”
“你别老想着到处游玩了，真正开起车来，太多盲区，你的眼光离开前方十秒就很危险，你还想看风景，看几秒可以，看久了都得小心。”温言希说。
“我不知道在红绿灯或停车时看吗，你真当我是脑残啊，把货车当观光车开啊。”
“我是在提醒你。”
“知道了，谢了啊！”林一明挂掉电话，转头看向叶临风，“这回满意了吧?我跟她关系清白，说的都是正儿八经的正事。
叶临风一脸陶醉的说：“这姑娘，人狠话不多，我喜欢！她还是挺关心你的呀。”
“这也叫关心？这不是普通的同行关系么？”
“我觉得有点暧昧味儿在里头了。暧昧会让人上瘾的，暧昧是未得到，未得到永远比已拥有值钱，它永远停在即将得到的边缘。对方偶尔的热情让你觉得有戏，偶尔的冷淡又让你不甘心放弃。这种拉扯感，比真正的恋爱更让人上头。“叶临风描述起林一明和温言希的关系来。
“情圣，请打住！”林一明把食指抵在他脑门上，“先操心操心你自己吧。后天跟我去提车，洗车打蜡，里里外外收拾干净。新车首发，必须得有排面！”
“得嘞！”叶临风从按摩椅上蹦起来，活像打了鸡血，“包在我身上！有单子接到了吗？接到单子就告诉我，我研究研究行车路线，争取做个比导航还靠谱的副驾！”
林一明说：“我看靠谱未必，但是作个伴倒是真的。反正你当是散心，陪我跑跑第一次也不错。毕竟第一次，我怕出的是长途，没个伴说说话，人容易犯困。”
叶临风说：“反正我也怕开车时眼困，有时吃辣椒、喝红牛、抽烟、掐大腿都未必管用。在路上时，不好停车的话，想走眼又困，不走又没个停车的地方，真是挺麻烦的。”
林一明问：“你知道我是怎么解决这个问题的吗？”
叶临风问：“想妹子？”
“不是，我是拨打和自己好过的女人的电话，跟她聊天，一聊就来精神。”林一明说。
“你这可是经验之谈啊，这招换了谁都管用。”叶临风说，“不过我以前没用过，看来以后这招值得试试。”
林一明说：“我包你管用。”
“那凌晨一两点你也骚扰人家？人家要是有老公，人家老公不收拾你么？”叶临风想套点经验。
“你这问题，问得显得你很幼儿园水平。”林一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