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钰自然不是认定了这人就在沈府之中。
不过眼下,沈家后院的主事嬷嬷,前院管事以及说得上话的护院和主家皆在。
诈一诈,万一有哪个露了怯,岂不是正中下怀。
许准表面点头迎合,内心确是慌得一批。
这礼部侍郎家的管事到京兆府报案时,说的不过是家中死了个放归的奴仆,又言明了这死者之所以来到沈府的来龙去脉。
本不是什么大事儿,随便按个名头,再给那死者家些银钱,这事儿便算过去了。
可宋钰这一脚插进来,此番若不将这田大庆之死查个明白,怕是要另生祸端。
只能硬着头皮招府中管事将下人都聚到前院儿来。
沈母已十分疲惫,面色苍白,脚步虚浮,完全靠钱嬷嬷搀着这才不至于失态。
她对许准道:
“玉儿说的对,许参军一定要查个明白才是。”
说罢忍不住又是一连串儿的咳嗽。
钱妈妈赶忙劝道,“夫人,您还是快些回去休息吧。”
宋钰看向宋钰,“玉儿,你也跟着我去休息会儿吧。”
宋钰摇头,“许参军一个人辛苦,我留下来看看能不能帮个忙。
您去休息便是,若是发现了什么我再去寻您。”
沈母轻轻呼出口气去,这才由钱妈妈扶着回了后院。
宋钰则拎着把椅子,走出正厅,坐在了房檐之下。
沈明玉见沈母走远,几步走到宋钰身旁,
“你以为你是谁?沈家嫡出的小姐吗?
一个外人,倒是在我家里指手画脚起来了。”
宋钰双手环胸,淡淡道:
“我是苦主,自然得要个结果。”
“你算什么苦主?死的人又不是你!”沈明玉口不择言,被身旁的翠枝拉了一下。
沈明玉却是不怕的,回头瞪了翠枝一眼。
宋钰微微抬头,看向沈明玉,
“我要是你就赶紧想想,若是那朱三被京兆府抓了去,暴露了你买凶杀人之事,应当如何应对。”
沈明玉闻言吓得脚下一软。
她一把抓住翠枝,侧头看向她。
翠枝也有些慌了,面对沈明玉问询的眼神,头摇的拨浪鼓一样。
你!你胡说什么!
什么朱三?我,我不认识!
沈明玉试图狡辩,宋钰呵呵一声,便不再理会。
主仆两个对望一眼,再不管宋钰匆匆离开。
眼下,前院下人还没聚齐,京兆府的捕快们正同管家清点人数。
宋钰觉得有些口渴,左右看一眼,下人们一个个都被捉了去,倒是没人顾得上她。
一时间,宋钰想起金钏儿的好来,只可惜今儿一早,宋钰便把这个会识字的大丫鬟借给了柳柳,跟着他们一道出门祖铺子立契书去了。
舔了舔嘴唇,宋钰起身,决定自力更生。
她对沈家不熟,但原主熟的很。
眼前的一扇扇门,就像是一片片记忆碎片,每当宋钰走过时,都会快速触发,想起内里的结构和作用。
她径直走向了正厅一侧的茶房。
只是还未靠近,便听到里面传来了陈准的声音,
“今儿算是摊上事儿了,咱们这的人手腾不开,你回去寻两个兄弟跑一趟七里店,看看这年管事所言是否属真。
这两年沈大人一路高升,眼下更是得此功劳,已然是朝中新贵。
咱们这案子怕是查不查都要得罪人。
眼下必须不留把柄的把事情做全了,届时等沈大人回来,也好有个论断。”
陈准话音落下,便传来一声是。
紧接着,茶房的门被打开,宋钰和端着茶盘的捕快打了个对面。
捕快赶忙顿足,又向后退了两步,“郡君。”
许准也看了过来,顿时又是一背细汗。
宋钰:“许参军也渴了啊。”
说罢还尤自点头,“也是,这府中只下人便有几十号人,这一个个问下来,必是个大工程。”
“哪里,哪里。”许准赶忙道。
说罢,便冲那捕头摆手,“站着干嘛,快些给郡君让路。”
这茶房并不大,里面已然站了两个大男人,这无论是哪一家的女子,见此必然是要先一步让开,等男子都离开后在进入。
可宋钰站在门口不动,两人自然走不了,许准这话虽是对手下人说的,但实际上确是委婉的让宋钰让路。
可这宋钰偏偏不按常理行事,那捕快刚后退了两步,她便从善如流的走了进来。
也不知是对方气势太过强大,还是这完全不将男女大仿的行为太过骇人,原本就几乎抵住桌角的捕快,又下意识后退一步。
后腰径直撞到桌角,一托盘的茶水险些洒个干净。
宋钰完全无视,见桌面陶壶之中还剩些没用完的沸水,便给自己烫了个盖碗,倒了一杯热水进去。
没放茶,也没加桌面上专为女子备下的花茶。
就端着那一碗滚烫的白水,在两人无措的注视下先一步离开了茶水间。
“大,大人。”捕快看了眼许准。
许准一把将他手中没剩多少的茶盘夺了过去,放到桌案上。
“走吧!直接去查!”
待那捕快走了,许准这才挨个给茶碗添水。
可藏在胸膛之下的心脏,砰砰砰的跳个不停。
这郡君……
有点儿可怕啊!
……
后面半日,许准挨个询问沈家下人。
他们明明将地点设在前院凉亭处,距离宋钰所坐之处相隔甚远。
但总有种芒刺在背的感觉。
以至于询问时,都谨慎了几分。
不但问众人昨日夜里都去了哪里,甚至连每个人是什么时候进府,认不认识那田大庆都问了个遍。
然而这一问也让许准心中升起不少疑惑来。
府中下人近半数以上都是近两年才进府的新人。
有一些老人,也都是府中的粗使下人或在前院活动的小厮,护院。
缘由也不难问出,都是统一口径:
明玉姑娘怕沈母沈父睹物思人,将家中老人换了大批,从而抹除沈玉在府中的影子。
甚至这府中前后皆有翻修的痕迹,也都是这两年所为。
种种迹象,都表现出,那沈明玉对沈玉的不喜。
再一想到田大庆被绑来府中的因由,许准顿觉一个头两个大。
他最是厌烦掺和到这种后宅的争斗中来。
……
半日下来。
宋钰除了那一杯白水,就再没吃任何东西。
钱妈妈倒是遣人送来了一碟糕点和一碗燕窝。
都是原主喜欢的,太甜,宋钰动都没动。
她一直坐屋檐下,不留痕迹的将院中所有人的口供听了个遍。
年管事将人关进柴房这事儿,知道的人并不多。
且田大庆被关着的时候还有护院守门,不相干之人,也从未靠近过柴房。
而且,因着宋钰曾提及这田大庆故意害她性命,人被抓来之后,沈母便下令,不必给他食水,是以连送餐之人也无。
下人之间,大多都能相互作证。
看起来都没什么问题。
许准看着眼前一沓厚厚的笔录,愁的直挠脑袋。
正在他一筹莫展之际,仵作走到了他身边,简单叙述了进一步验尸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