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中,枝叶交错,仿若一张天然的罗网。
杨柳青身形如电,在其间飞速穿梭,可身后追兵的呼喊声、马蹄声却如鬼魅般紧紧相随,甩也甩不掉。
他一面要分出精力应付这恼人的状况,一面还得想法子弄掉爬满气罩的虫子,脚步难免慢了些许,那紧追不舍的追兵一下子就拉近了距离。
“绝不能被他们抓住!”杨柳青心中暗忖,当机立断伸手扯下脖子上一直戴着的吊坠,运气将里面装着的粉末向后抛洒。
也记不清里头藏着的是毒药还是迷药,刹那间,后方追兵阵中便传来一阵人仰马翻的混乱声响,马匹受惊嘶鸣,人群惊慌叫嚷。
借此间隙,杨柳青又拉开了些与追兵的距离,稍稍缓了口气。
可这一下,显然是彻底激怒了武仲星。
只听得背后“嗡嗡”声大作,杨柳青侧目望去,顿时头皮发麻,密密麻麻的蛊蜂好似一片乌云,裹挟着死亡的气息,铺天盖地朝他席卷而来。
他赶忙运气,将外气如护盾般罩满全身,一时间,周身泛起一层若有若无的微光。
蛊蜂越聚越多,振翅声震得人耳鼓生疼,视线也被遮得严严实实。
这些蛊蜂疯狂至极,一次次用尖锐的尾针狠狠刺向那层内力屏障,每一下都刺得杨柳青的心猛地一缩,好似下一秒屏障就会破碎,毒针就会深深刺入他的肌肤。
与此同时,箭雨呼啸着从头顶、身后各个方向覆盖而来,杨柳青左支右绌,狼狈抵挡,已然有些应接不暇。
正焦头烂额之时,一股强烈的眩晕感突然袭来,杨柳青一个踉跄,差点一头栽倒在地。
他用力晃了晃脑袋,心中满是惊怒:“怎么回事?这绝非偶然,这意识模糊的感觉如此真切,定是中了算计!”
强忍着不适,杨柳青强迫自己静下心,定睛细看,这才发现蛊蜂的翅膀上沾染着些极为细小、几乎难以察觉的尘埃。
“可恶,终究还是着了他们的道!”杨柳青恨恨地咬牙,暗自咒骂。
脑子愈发混沌,好似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他心一横,咬破下嘴唇,血腥味瞬间在口腔弥漫开来,疼痛让他夺回了一丝清明。
耳边,追兵的马蹄声愈发清晰,声声踏在他的心尖上。
生死一线间,杨柳青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想起了之前遇见的毒人。
那毒人被各方追杀,却能凭借金雾花屡屡逃脱。
如今这武仲星带来的人马,个个武功高强,想必都是他麾下精锐,那些普通士兵早就被甩得没了影,能一直紧咬不放的,大多是身负内力的硬茬。
杨柳青手忙脚乱地在腰间摸索了好一阵,才好不容易掏出那个装着金雾花的锦囊。
他眼中闪过一抹决绝的凶光,冷哼道:“武仲星,今日便看看你和你的精锐能撑多久!”言罢,他小心翼翼地运气,将锦囊中的金雾花缓缓向后均匀撒去。
武仲星骑在高头大马上,身姿挺拔宛如一座巍峨的山峰,他手中紧紧握着那张雕花硬弓,弓弦早已拉满,利箭在月光下闪烁着寒芒,稳稳地瞄准前方奔逃的杨柳青。
寒风呼啸而过,吹起他的衣角猎猎作响,却吹不散他眸中的杀意。
而那细碎的金雾花,宛如暗夜的精灵,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无声息地纷纷扬扬洒落,轻轻附着在追兵们的肩头、马背,似是一场无声的宣判。
杨柳青脚步踉跄却未曾停歇,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像是破旧风箱拉扯发出的破锣声响,在这寂静夜里格外刺耳。
干裂的嘴唇早已被鲜血糊满,那殷红的血渍一路蜿蜒至下巴,触目惊心。
他一边狂奔,一边在心底给自己打气:“快了,就快了,再撑一会儿,定能摆脱这群恶鬼!”
额前的发丝被汗水浸湿,凌乱地贴在脸颊,可那上挑的眉眼之中,愣是透着一股与生俱来、折不弯压不垮的坚毅。
他根本无暇顾及此刻身处何方,满心只有一个念头——跑,向着未知却有希望的前方,永不停歇地跑下去。
思绪在这极度的疲惫与紧张中渐渐飘散,往昔的回忆不受控制地在脑海中走马灯般浮现。
恩师的谆谆教导、家人的温暖笑容、挚友的把酒言欢……他猛地一摇头,似是要把这些扰人心神的画面甩出去,不想却扯动了体内气息,“哇”地一口鲜血喷溅而出,腥甜瞬间弥漫整个口腔。
与此同时,脑袋里仿若有千万根钢针狠狠刺入,痛意排山倒海袭来。
双腿早已没了知觉,全靠着他拼尽全力源源不断输送的内气支撑,机械地交替、抬起、落下,每一步都踏得沉重无比,溅起地上的积雪与尘土。
也不知过了多久,仿若一个世纪那般漫长,突然,一阵凄厉的惨叫声如利箭般刺破夜空,打破了这死一般的寂静。
杨柳青混沌的意识瞬间清明,拼着最后一丝力气回头望去,只见身后追兵乱作一团,马蹄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马儿受惊的嘶鸣与人们的惨嚎。
他嘴角微微上扬,扯出一个近乎癫狂的笑容,更多的鲜血却止不住地从口中淌出,蜿蜒过脖颈,浸入衣衫,在这冰天雪地中洇出一朵朵刺目的红梅。
此刻的他,披头散发、满身血污,站在这蓝调的雪夜之中,宛如从地狱归来的恶魔,刚刚饱餐了一顿血腥盛宴。
再看那些追兵,场面诡异至极。马儿受惊,四散奔逃,将背上的主人甩落尘埃。
而落马的骑士们,个个在雪地中痛苦挣扎,他们的衣物之下,似有什么东西在疯狂涌动。
眨眼间,一朵朵硕大的金雾花竟破体而出,在幽蓝的夜色映照下,花瓣闪烁着奇异的光泽,透着几分神圣庄严,可这圣洁之花却扎根于人体,吸食着血肉,绽放出一幕怪诞又恐怖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