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青见那大婶如惊弓之鸟般惶恐,连忙提高了音量,声音里透着关切与安抚:“大婶,您莫怕,我们当真没有恶意。您瞧,我们就站在这儿,一步都不曾挪动。这荒郊野岭的,您一个人也不安全,先起身吧。”
为了缓和这紧张的气氛,杨柳青嘴角微微上扬,挤出一丝笑容,故作轻松地说道:“大婶,您看这日头都快落山了,我们还想着在天黑前能赶到下一个镇子,找个安稳的地方歇脚呢。这一路上连个鬼影都没见着,好不容易碰上个人,可把我们给高兴坏了。”
或许是杨柳青的话语起了作用,那大婶紧绷的身体微微松弛了一些,手中挥舞树枝的动作也渐渐缓了下来。
她用手撑着地面,艰难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目光在杨柳青和吕道长身上来回打量,开口说道:“你们不是这个村子的人吧!”虽是疑问的语气,却用的是陈述句的口吻,那笃定的神情仿佛已经知晓了答案。
杨柳青心中一动,暗自思忖:原来是听出了他不是村里的人,难怪突然放松了下来。
他连忙点头应道:“是啊,大婶。我们是外乡的旅人,路过此地,在村子里借宿了几晚,这不,正打算离开呢。”
大婶像是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嘴里开始神神叨叨地念叨起来:“报应啊,都是报应……这村子早就该遭此劫数……”
突然,她像是回过神来,猛地抬起头,那双无神的双眼直勾勾地看向杨柳青的方向,声音提高了几分:“整个村子是不是死了很多人!真是报应!我还以为是那些天杀的狗杂种追来了。”说到最后,她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扭曲的恨意,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杨柳青和吕道长对视一眼,杨柳青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婶,您这话是何意?莫不是这村子里的人有坏人吗?”
大婶冷哼一声,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缓缓说道:“这村子里的人,表面上看着老实巴交,实则心地恶毒。他们做了太多伤天害理的事,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才降下这灾祸。”
杨柳青和吕道长静静地听着大婶的诉说。
两人的善意如同春日暖阳,渐渐融化了她心头的坚冰。
田芳摸索着向前走了几步,声音带着一丝犹豫与期待:“我这眼睛不方便,不知能否搭个便车?”
吕道长忙不迭地应道:“大婶,您尽管放心上来,这驴儿虽走得慢些,却也能让您少受些累。”说罢,便将田芳扶上了驴背。
一路上,田芳的话匣子就像被打开的洪流,滔滔不绝地倾诉起来。
她,名叫田芳,本是螭国人边境的一个贫苦农家女,命运对她格外残忍,自出生起就双目失明,从未见过这世间的繁华与丑恶。
在那个食不果腹的家里,身为瞎子的她成了爹娘眼中的累赘。
当弟弟到了娶亲的年纪,爹娘为了那几两彩礼,便狠心地将她卖给了人贩子,从此她的人生陷入了无尽的深渊。
二十几年前,她被拐到了这个村子,被迫嫁给了一个同样命运悲惨的男人。
可她身子孱弱,男人也体弱多病,来到这个家后多年都未能有个一儿半女。
在这个重男轻女、封建迷信的村子里,没有孩子的她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歧视和折磨。
但是田芳却是万般庆幸,不管是谁不能生,只要没有孩子那么她还是她自己。在这里出生的孩子们不过是延续着悲惨的命运和绝望的人生罢了。
但田芳虽目不能视,心却如明镜一般。她生性刚烈,怎肯甘心被这命运摆弄?于是,她多次趁着夜色逃跑,可一个瞎子在这陌生的地方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每次都被眼尖的村民发现,抓回来便是一顿毒打。
那棍棒拳脚如雨点般落在她的身上,几次都差点要了她的命。
她的双腿就是在那些毒打中落下了残疾,走路一瘸一拐,每走一步都钻心地疼。
她也曾想过一了百了,结束这悲惨的一生。
可每当她拿起绳索或摸到尖锐的石头时,心中又满是绝望和不甘。
这茫茫天地,她一个无依无靠的瞎子,即便逃出了这个村子,又能去哪里呢?
说不定刚出去就会被其他歹人抓去,再次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而那买她的人家,尽管对她百般折磨,恨她逃跑,但却又不舍得她轻易死去,仿佛要将她的灵魂也一同禁锢在这痛苦的牢笼之中。
田芳的声音在这寂静的路上回荡,她似乎已经忘却了身边还有两人在听,只是沉浸在自己那痛苦的回忆里。
每一个字都饱含着泪水与鲜血,每一句话都像是对这不公命运的控诉。
两人静静地听着,他们知道,这个看似普通的村子背后,隐藏着的是人性的黑暗与罪恶,而田芳的故事,只是这黑暗中的一抹悲凉的缩影。
在那个暗无天日的时代,在这偏远闭塞的村落里,人性的丑恶被展现得淋漓尽致。对那些村民而言,花钱买来的女子,便如同家中的牲畜一般,可肆意使唤做各种家事,成为他们在生活重压下发泄怒火的出气筒,更重要的是,要为他们繁衍后代,延续香火。
田芳,这个可怜的女子,在日复一日的折磨与凌辱中,终于不堪重负。
起初,她还会在夜深人静时默默流泪,心中怀着对往昔生活的一丝眷恋和对未来的绝望。
但渐渐地,她的眼神变得空洞无神,意识也开始混沌不清。
现实世界的残酷让她无法承受,于是,她选择躲进自己的精神世界里,那里或许有她从未见过却一直幻想的美好,有疼爱她的家人,有温暖的阳光和轻柔的微风,在那里,她才能寻得一丝安宁。
随着时间的推移,村子里陆续来了许多像田芳一样的女子,她们或是被拐卖,或是被家人无情地卖掉,都落入了这人间炼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