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流逝,转眼已是深冬。
裂谷之外的世界冰天雪地,学院内却因为一年一度的招生季,而显得格外热闹。
来自全国乃至世界各地、怀揣武道梦想、经过层层筛选的年轻天才们汇聚于此,给冰冷的钢铁要塞注入了蓬勃的朝气。
作为学院的核心教官之一,姜润月也需参与部分资质审核与最终面试工作。
看着那些充满潜力、眼神中闪烁着渴望与自信的苗子,她心中在欣慰之余,也不免对其中部分心性不定、根基虚浮者生出几分对学院未来高端战力储备的、不易察觉的忧虑。
真正的强者,不仅仅需要天赋,更需要坚韧的意志与纯粹的心性。
然而,就在这忙碌而平静的时日里,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变故悄然而至。
无所事事的姜润月,正在摇光塔顶层的静室中打坐调息,窗外寒风呼啸,卷着鹅毛大雪不断拍打着窗棂。
突然,她紧闭的双眸骤然睁开,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她感应到塔顶传来一阵极其微弱,但却异常熟悉的能量波动!
这波动……属于一个她许久未感知到的气息!
只见身影一闪,她已出现在静室外的露台上。
风雪之中,宽大露台中央正散发着莹莹白光。
光芒散去,露出了五道身影。
为首一人,身姿高挑挺拔,一袭白衣胜雪,容颜清丽绝伦,眉宇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疲惫与风霜,正是失踪近一年的师姐——陆雪琪!
在陆雪琪身旁,还站着一位身着玄色监天司制服、面容略显猥琐,目光却深邃如星海的白胡子老头。
监天司长——陈玄策!
更让姜润月目光一凝的是,在陆雪琪和陈玄策的身后,还跟着三个看起来约莫十岁出头的孩子。
两男一女站在凛冽的风雪中,穿着单薄却似乎并不觉寒冷,只是好奇地打量着四周,没有丝毫惊慌与恐惧。
不知为何,姜润月看到这三个孩子的第一眼,心中便莫名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亲近与投缘之感。
仿佛冥冥之中,有一条无形的线,将她们联系在了一起。
这三个孩子身上,似乎都萦绕着一种异于常人的、纯净而强大的灵韵。
陆雪琪看到姜润月,疲惫的脸上露出一丝真切的笑容,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月儿,我回来了。”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师姐、陈前辈,随我来客厅吧!”
片刻之后。
客厅内,地暖驱散了外面的严寒,映得室内一片暖意。
女仆安娜乖巧懂事地奉上热茶后,便悄然退下。
帝姬赵灵素怯生生的站在她身后,如同鹌鹑一样缩头缩脑。
姜润月坐在沙发上,目光首先落在陆雪琪身上,声线里带着一丝关切:“师姐,这次深入昆仑墟,一定很辛苦吧?”
陆雪琪眉宇间那抹深可见骨的疲惫,绝非寻常奔波所能致。
陆雪琪端起茶杯,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深吸一口气,试图驱散那份疲倦:“辛苦谈不上,就……颇费时间罢了。”
她那张冰清玉洁、完美无瑕的脸上,看不到丝毫多余的表情。
清冷的目光转向安静坐在一旁、好奇打量着客厅陈设的三个孩子。
“不过,能把他们带回来,一切都值。”
姜润月的视线也随之落到三个孩子身上,那份莫名的亲近感再次浮现。
她没有直接询问,而是用目光表达了自己心中的疑问。
陈玄策接过话头,他习惯性地捋了捋自己的白胡子,原本略显“猥琐”的脸上此刻只剩下凝重:“破军,此事关乎重大,老夫就长话短说吧,这三个孩子,并非凡人。”
陆雪琪点头,接口道,声音低沉却清晰:“他们三个,是我和陈司长,深入昆仑墟之中,耗费极大心血和手段,才从‘那个地方’带出来的。”
“‘那个地方’?”姜润月眉头微蹙。
“一个……本不该存在于现世的缝隙,与昆仑灵境的覆灭有关。”
陆雪琪的语气带着深深的忌惮。
“详细经过我就不过多赘述,你只需知道他们跟你渊源极深,你要好好教导他们,把他们引上道途!”
她先指向那个女孩:“她叫常曦,灵性天成、仙肌玉骨,天生对太阴星有着超乎常人的亲和。”
常曦感受到几人的目光,悄然抬起了头,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向姜润月,不仅没有丝毫怯懦,反而带着一种好奇,微微歪了歪头。
陆雪琪又看向那个眉目英气的男孩:“他叫谢蟾,性格毅、聪慧异常,你要好好教导他,北斗小队有他一席之地。”
谢蟾闻言,挺直了本就笔直的腰板,眼神锐利地回望向姜润月。
最后,她看向那个气质温润的男孩:“他叫尤枫,也是个根骨绝佳、潜力非凡的天才少年。”
尤枫则显得有些腼腆,对上姜润月的目光,微微红了脸,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他们三个之中,常曦性格机敏、谢蟾沉稳坚毅、尤枫温良平和,但天赋资质都是绝世少有的那种,未来必定会成为你的助力和战友!”
“他们都与你有着极深的渊源,这也是我拼死也要将他们带回,并直接送到你这里的原因。昆仑学院是个很不错的地方,你也是引导他们、保护他们的最佳人选。”
陆雪琪似乎是知道些什么,虽然没有直接说明,但话说到这个份上也足够了。
姜润月心中了然,那份投缘之感并非空穴来风。
她看向陆雪琪:“师姐,你身上的伤势…”
陆雪琪摆摆手,打断她:“我手里有补天丹,些许伤势,无关紧要。”
陈玄策则叹了口气,脸上满是忧色,看向姜润月的眼神,也前所未有的严肃。
“破军,这三个孩子就交托于你了,你要好好教导他们,不能让他们走上邪路,未来…终究是你们年轻人的。”
风雪在窗外呼啸,客厅内炉火噼啪作响,气氛却因这番对话而变得无比沉重。
姜润月沉默片刻,目光再次扫过三个孩子——常曦的机敏灵秀,谢蝉的沉稳坚毅,尤枫的温良恭俭。
她端起茶杯,指尖感受着瓷器的温润,清冷的声音在室内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我知道了。”
交代完三个孩子的安置事宜,监天司长陈玄策便匆匆离去。
昆仑墟之行耗时近一年,他的小昆仑灵境情况牵动人心,必须立刻赶回去坐镇。
姜润月随即吩咐帝姬赵灵素和女仆安娜,带着常曦、谢蟾、尤枫三个孩子去空置的客房,让他们各自挑选并布置卧室。
三个小家伙虽然初来乍到,但对这充满星辰之力、宛如钢铁堡垒的摇光塔充满了好奇,倒也乖乖跟着去了。
宽阔的客厅里,很快便只剩下姜润月和陆雪琪两人。
头顶上方雪亮的灯光,映照着陆雪琪眉宇间难以掩饰的疲惫。
“师姐!”姜润月看着陆雪琪略显憔悴的脸色,眼中流露出真切的心疼。
“你这趟昆仑墟之行很艰难吧?难怪你现在气色很不好,要不先去洗漱休息一下?我这边有上好的疗伤丹药。”
陆雪琪缓缓摇头,强撑着站起身,目光望向窗外昆仑裂谷无尽的黑暗与风雪,声音带着一种透支后的沙哑:“月儿,我不能继续逗留,必须得返回雒阳了。”
“立刻回雒阳?”
姜润月闻言,清冷的脸上浮现出明显的不解与担忧。
“师姐,你身上伤势未愈,气息虚浮,亟需静养。雒阳那边……究竟出了什么大事,让你如此急切?”
她印象中的师姐,虽外表清冷,但内心坚韧无比,若非天大的事,绝不会在如此状态下坚持离开。
陆雪琪转过身,看向姜润月,那双原本清冽如寒泉的眸子,此刻却沉淀着化不开的凝重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忧惧。
她抿了抿失去血色的嘴唇,吐出了三个沉重的字:“北邙山。”
“北邙山?”
姜润月瞳孔微缩。
“那座帝王陵寝聚集的邙山?它怎么了?”她隐约感觉到事情绝不简单。
陆雪琪深吸一口气,仿佛要汲取力量来诉说一个沉重的秘密:“北邙山,并非只是一座普通的墓葬之山。”
“数千年来,那里不知埋葬了多少帝王将相、王侯公卿,其中不乏身负王朝气运、龙脉眷顾之辈。”
“他们的陵墓汇聚于此,龙气、死气、怨气、乃至残存的国运交织混杂,历经千年沉淀,早已在山腹深处,形成了一方极其恐怖、自成规则的……鬼域!”
她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描述禁忌之地的肃穆:“那鬼域深处,怨灵丛生,邪祟遍地,更可怕的是,一些承载着破碎龙气与执念的古代帝王将相之魂,亦在其中沉浮,它们的力量远超寻常鬼物,甚至能扭曲现实,侵蚀生灵。”
“一旦让这鬼域的恐怖力量,大规模渗透到现实世界,整个中原腹地都将不得安宁,后果将不堪设想。”
姜润月心中凛然,她终于明白师姐常年独居雒阳那栋临河别墅的深意:“所以……师姐你在雒阳的家,那栋别墅,就是为了镇压……”
“没错。”
陆雪琪肯定地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然:“那座别墅,正好建在北邙山一处龙脉泄气与鬼域侵蚀现实的关键节点之上,别墅本身便是一座巨大的镇封法阵核心!”
“我以前常年坐镇其中,以自身太阴星力为引,结合别墅下埋设的阵基,日夜不息地加固封印,阻挡鬼域气息的外泄,避免其中的恐怖存在干扰现实。”
姜润月恍然大悟,不禁想起那别墅中异常显眼的三座微型冰峰:“原来如此,那我之前去时,看到院子里那三座昼夜不停发出低沉嗡鸣的冰峰……”
“那并非镇封法器本身,”陆雪琪解释道:“那只是‘玄冰凝心阵’的显化,主要作用是汇聚并净化水脉灵气,为我提供持续施法的能量补充,同时也能一定程度上安抚、冻结逸散的鬼气,算是辅助阵法。”
“真正的核心镇物,深埋于别墅地基之下,与邙山地脉相连,牵一发而动全身。”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沉重:“我此次离开近一年,虽有布置后手维持阵法运转,但时间太久,恐力有未逮。”
“鬼域中的存在,绝不会放过阵法松动的机会,此刻雒阳那边……情况恐怕已不容乐观。我必须立刻赶回去,重新稳固封印。”
姜润月看着师姐强撑着的虚弱身躯,心中涌起强烈的担忧与一丝愧疚。
她之前只知师姐性子清冷,喜静,却不知她肩负着如此沉重的使命。
“师姐,我……”
姜润月想说些什么,比如陪同前往,但她也深知昆仑学院需要她,而且那三个孩子刚刚安顿下来。
陆雪琪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轻轻摆手,露出一抹宽慰却疲惫的浅笑:“放心,我实力很强的,邙山鬼域里面的鬼王们,并不能对我造成伤害!”
“你留在学院这边,照顾好这三个孩子,便是对我最大的帮助,雒阳那边我自有分寸。”她拍了拍姜润月的肩膀。
“等我处理完那边的事,再回来与你细说,保重。”
说完,陆雪琪不再耽搁,身影一闪便化作一道淡淡的星辉,消失在摇光塔顶层,径直赶往数千里外的雒阳。
客厅内,因陆雪琪的离去和她所讲述的沉重秘密,而平添了几分肃杀与冷寂。
姜润月独立窗前,望着窗外无尽的风雪,心中明白,师姐独自镇守的,是另一处不为人知的、同样危机四伏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