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近前,孙晚星终于见到了说话的两人。
蒋其和癫公甄衡。
蒋其就跟她梦中见到的那个人一样,十七八岁的年纪一米七多的身高,很瘦很瘦,长相俊秀。
她看向甄衡,甄衡和蒋其的长相完全相反,甄衡黑、壮,长着一张方方正正的国字脸,眉眼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狠戾。
孙晚星和他对视,他看孙晚星的眼神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打量,让人
孙晚星淡淡的挪开目光,带着林小娥走到近前。
女子监狱的管教有点不耐烦:“你们天天来,我们也天天都跟你们说了很多次了,坞文萍转告过你们了,她不想见你们。”
“姐姐,我真的想见我妈一趟,真的不能宽容吗?”蒋其脸色煞白,看着管教的眼神带着说不出的渴求。
管教的不耐烦渐渐散去,她软了语气:“蒋其,你也知道你爸妈的情况,事情刚刚发生不久,她一时间转不过心态也是正常的。你再回去等等,等到她缓过心情了,你再来见她好吗?”
蒋其默不作声,管教又耐心的劝了几句以后,才点了点头。
甄衡看他就那么轻易的同意了那个狗屁管教的说法,轻蔑的看了他一眼。
要不是他这段时间实在是没有地方去,像蒋其这样的他是看都不会多看他一眼的,没有一点男人该有的骨气!
要是今天站在这里求这个管教的人是他,他根本就不会妥协!
孙晚星见他们的事情办完了,走上前去出示她和林小娥的证件。
管教笑了:“孙主任,林记者,我们早在两天前就接到上级的通知了,这两天我们一直在等你们呢。可算把你们盼到了。”
管教和孙晚星二人握了手,拿着钥匙走过来开了监狱大门边上的小门,孙晚星和林小娥进门以后,她又迅速把门锁上。
蒋其和甄衡看着她们,蒋其的眼中带着浓浓的羡慕之色。
他已经两个多月没有见到他妈了,他没有别的意思,他只是想要看看她,确认她安全就好了。
可这样简单的想法,在这个时候也成了奢望。
甄衡的目光中则带着一股恶意和贪婪, 他撞了撞蒋其的胳膊:“蒋其,你看到没有,那两个女的穿得可高档了。走在后头的那个女的脖子上还挂着相机呢!”
在收音机都是一个奢侈品的年代,拥有一台照相机是普通人想都不敢想的存在。
蒋其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没有搭理甄衡。
甄衡也不在意,他摸了摸下巴,脑中瞬间就有了一个主意。
“走走走,咱们回家,下次咱们再来想办法。”甄衡揽着蒋其的脖子离开。
蒋其被夹着脖子,走得格外艰难。
……
在两人离开监狱范围之内之时,孙晚星和林小娥已经到了监狱特地给她们清出来的会见室。
带她们进来的黄管教给她们倒了水,略略的说了几句以后就离开了。
孙晚星和林小娥一边喝水,一边打量这个会见室。
会见室很小,最多只有十五个平方的样子,除了一张办公桌和两个椅子外,最让孙晚星侧目的是办公桌边上那一排的书架,书架上面放着的都是现在市面上不被封禁的书籍。
内容由深到浅排列。
很多书都有翻阅的痕迹。
林小娥放下水杯,站到远处给书架拍了一张照片。
光这一张照片就有很多说头。比如沪市女子监狱很注重囚犯们的身心健康,文化素养什么的。
报道出去那都是正面形象!
拍了照片后,外头响起了两道脚步声,一道是穿着矮跟高跟鞋踩击地面的声音,另外一条是沉重的,带着链条的哗啦啦响声的。
门被打开了,孙晚星站了起来。
一个穿着蓝色囚服、黄色马甲,面色麻木的女人带着手铐脚链被送了进来。
身后的管教穿着最正式的职业,用最好的精神状态来面对这次采访。
“孙主任,林记者,这是我们监狱的管教邬文萍。邬文萍,这是青门县的妇联主任孙晚星和妇女报的摄像记者林小娥。我是女子监狱的管教罗珍。”
孙晚星一愣,没想到女子监狱给她们安排的第一个采访的人就是蒋其的母亲邬文萍。
但怔愣只是一瞬,她很快便调整好心情。
“罗管教你好。”孙晚星和罗管教握了握手,罗管教关上门,站在门边。
邬文萍坐在了孙晚星她们对面的板凳上。
林小娥找角度给她和孙晚星拍照,孙晚星翻出笔记本跟邬文萍交流。
孙晚星的采访稿并没有新闻工作者那么正式,她的第一个问题就直击犯人故事背后的原因。
邬文萍在报名参加这个访谈录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自揭伤疤的准备。
在听到孙晚星的问题以后,她沉默的整理了一下语言,开口:“我是因为杀夫进来的。”
“我的丈夫蒋和康是沪市城西垃圾处理站的工人。我是十九岁经人介绍嫁给他的,那时候他二十八岁。”
“结婚后我们的日子过得还算可以,等我怀孕以后,他就不装了。一句话说得不对,一件事情做得不好他就会打我,甚至很多时候他打我的理由只是觉得我呼吸重了,吵到他了。”说起这些事情,邬文萍的神情是冷漠的。
她的眼泪早在那二十年的婚姻里流干了。
“我儿子出生以后他好了一段时间,等孩子大一点了,他又开始了。”
“我的这只耳朵以前是能听见的,后来这只耳朵被他打得一点声音都听不见了。”邬文萍摸了摸自己的左耳朵。
那只耳朵和正常的耳朵不一样,那是扭曲的。
“哦,不能说打,这是他硬生生的撕下来的。等他心满意足了以后,我的耳朵就只剩下一点点连着头了。”
“我被邻居送到医院去缝了好多好多针。”
“我儿子今年十七岁,他十四岁那年,蒋和康迷上了赌博,家里的东西全部都被他赌完了,连一只碗都被他拿到街上去低价卖掉了。”
“家里没有什么东西卖的那晚上,他回家跟我说让我收拾收拾一下,要拿我抵债。”
“我在他睡觉以后,终于是忍不住了,我把我儿子支出去外头同学家玩,用斧头把他砸了,砸得稀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