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锐的手掌贴在坤舆柱冰凉的青灰色石面上时，指尖传来的震颤突然从细密的嗡鸣转为沉闷的轰鸣，仿佛有头沉睡万古的巨兽在地脉深处翻身。方才被他以「引气归流术」暂时压制的地脉浊流，此刻竟顺着石柱纹理逆向攀升，在柱身缠出一道道暗黑色的气纹，像极了他在古籍《龙都地脉考》里见过的「玄阴蚀脉阵」初现之兆。
“不对劲。”林锐猛地撤手，指缝间残留的地脉气息已从之前的土黄色转为深褐，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腥甜——这是地脉灵气被污染的征兆，远比他预想的严重。他转头看向身后的苏清月，这位龙都博物馆的古籍修复师正举着特制的荧光笔，在坤舆柱底部的刻痕上涂抹，淡蓝色的荧光里，原本模糊的上古符文正一点点显形。
“清月，别碰那些符文！”林锐话音未落，苏清月的指尖已触到一道刻痕。刹那间，荧光笔的光芒骤然熄灭，柱身暗纹猛地亮起，一道黑色气箭从符文里射出，直刺苏清月的眉心。林锐瞳孔骤缩，体内灵力瞬间运转至极致，「御气诀」催出的淡金色气盾堪堪挡在苏清月身前。“砰”的一声闷响，气盾上裂开蛛网般的纹路，黑色气箭消散时，林锐的手腕竟微微发麻。
“这不是普通的地脉防御，”苏清月惊魂未定地后退两步，从背包里掏出一本泛黄的线装书，正是她上周从博物馆密室里找出的《玄阴阵解》，“你看这里——玄阴蚀脉阵以地脉浊流为引，符文是阵眼，一旦有活物触碰，就会触发「蚀魂箭」，中者灵力紊乱，三日内若不解法，经脉会被浊流蚀穿。”
林锐接过书，目光扫过书页上的手绘阵图，突然注意到阵图中心的「玄晶」标记——那是一种只存在于地脉深处的晶体，能吸收并净化浊流，是破解玄阴阵的关键。他想起方才掌心感受到的震颤，地脉深处似乎有股纯净的能量在与浊流对抗，或许就是玄晶的气息。“我们得下去。”林锐指了指坤舆柱旁的暗门，那是他方才催动灵力时无意间触发的，门后是一道向下延伸的石阶，弥漫着潮湿的土腥味。
苏清月点点头，从背包里取出两支强光手电，递给林锐一支：“我查过博物馆的旧档案，这下面是龙都的地下暗河，也是地脉的主要流经处。不过档案里说，暗河深处有「镇脉兽」守护，那是上古时期用来镇守地脉的灵物，现在不知是死是活。”
两人沿着石阶下行，石阶两侧的墙壁上每隔几步就有一盏嵌在壁龛里的青铜灯，林锐指尖弹出火星，青铜灯芯瞬间燃起幽蓝色的火焰，照亮了壁上的壁画。壁画上画着古人祭祀地脉的场景：头戴羽冠的巫师手持玄晶，站在暗河边，河水里有一头形似巨龟的兽类，背上驮着一座微型城池——正是龙都的轮廓。
“镇脉兽是玄甲龟。”林锐停下脚步，盯着壁画上的巨龟，“《坤舆录》里记载，玄甲龟以地脉灵气为食，背甲能吸附玄晶，是天生的地脉守护者。如果它还在，或许能帮我们找到玄晶。”
话音刚落，下方传来“哗啦”的水声，紧接着是重物撞击石壁的闷响。林锐和苏清月对视一眼，加快脚步向下走。石阶的尽头是一处宽阔的地下溶洞，溶洞中央是条宽约十米的暗河，河水呈深黑色，水面上漂浮着零星的浊流气泡。而在暗河中央的一块巨石上，正趴着一头体型堪比卡车的巨龟，它的背甲上布满了暗纹，与坤舆柱上的纹路如出一辙，此刻正有黑色浊流从背甲缝隙里渗出，巨龟的四肢不断抽搐，发出痛苦的低吼。
“它被浊流侵蚀了。”苏清月压低声音，“你看它的眼睛，正常的玄甲龟眼是金色的，现在却成了暗红色。”
林锐凝神感知，发现玄甲龟体内的灵力紊乱不堪，浊流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它的经脉，而在它背甲中央，有一块拳头大小的白色晶体正散发着微弱的光芒——那就是玄晶。玄晶的光芒越来越弱，显然快要抵挡不住浊流的侵蚀了。
“必须先帮它清除浊流，否则玄晶会被浊流污染，到时候连玄甲龟都会变成凶物。”林锐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玉瓶，里面装的是他之前炼制的「清灵散」，能暂时压制浊流。他纵身一跃，踩着水面上的石块向玄甲龟靠近，刚走两步，暗河里突然涌起一道黑色水柱，水柱里裹着几条手臂粗的黑色触手，直扑他的脚踝。
“是浊流化成的「蚀骨藤」！”苏清月惊呼，同时从背包里取出一把青铜匕首，匕首上刻着「镇邪」二字，是博物馆的镇馆之宝。她将匕首掷向林锐，“用这个！青铜匕首能克制浊流！”
林锐伸手接住匕首，匕首入手冰凉，一股精纯的阳气顺着掌心传入体内，让他原本有些紊乱的灵力瞬间平复。他挥刀斩断缠来的触手，触手落地即化成黑水，渗入石缝。玄甲龟似乎感受到了青铜匕首的阳气，抬头看向林锐，暗红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清明。
“别怕，我来帮你。”林锐跳到巨石上，玄甲龟温顺地低下头，让他能触碰到背甲。林锐将「清灵散」倒在玄甲龟背甲的缝隙里，白色粉末遇到浊流，立刻冒出白色烟雾，玄甲龟发出一声舒服的低吼。紧接着，林锐握住青铜匕首，将匕首尖轻轻抵在玄晶龟的背甲上，运转体内灵力，通过匕首传入玄甲龟体内——他要借助青铜匕首的阳气，引导玄甲龟自身的灵力，将浊流逼出体外。
灵力传入的瞬间，玄甲龟的身体猛地一颤，背甲上的暗纹突然亮起金色光芒，与匕首的阳气交织在一起。林锐能清晰地感受到，玄甲龟体内的灵力正在他的引导下苏醒，像一条沉睡的金龙，开始与浊流对抗。黑色浊流从玄甲龟的四肢和口鼻中渗出，落入暗河，河水泛起阵阵涟漪。
就在这时，溶洞顶部突然传来“咔嚓”的碎裂声，无数碎石落下，林锐抬头一看，只见溶洞顶端的石壁上，竟布满了与坤舆柱相同的暗纹，暗纹亮起时，整个溶洞的温度骤降，一股比之前更强的浊流从石壁里涌出，直扑玄甲龟背上的玄晶。
“是玄阴阵的第二重阵眼！”苏清月在岸边大喊，“它要抢玄晶！”
林锐咬牙，将体内灵力催至极限，匕首上的阳气暴涨，在玄甲龟周身形成一道金色护罩。浊流撞击在护罩上，发出刺耳的“滋滋”声，护罩上的光芒开始闪烁。林锐能感觉到，自己的灵力正在快速消耗，再这样下去，不仅护罩会破，他自己也会被浊流反噬。
“清月，帮我找阵眼的核心！玄阴阵的阵眼核心一定在溶洞的某个位置，毁掉它就能阻止浊流！”林锐大喊，同时余光扫过溶洞四周。苏清月立刻会意，举着手电在岸边奔跑，手电的光芒扫过石壁上的暗纹，突然停在一处刻有龟形图案的石壁前——那图案与玄甲龟的模样一模一样，图案中央有一个凹槽，似乎少了什么东西。
“林锐！这里有个龟形图案，凹槽里好像能放东西！”苏清月的声音带着一丝激动。
林锐心中一动，看向玄甲龟背甲上的玄晶——玄晶的形状，正好与凹槽吻合！“清月，那是阵眼核心的位置！玄晶原本应该嵌在那里，是有人把它取下来，才导致地脉紊乱，玄阴阵失控！”
话音刚落，护罩上的光芒又弱了几分，玄甲龟发出一声虚弱的低吼，背甲上的玄晶光芒几乎要熄灭。林锐知道不能再等，他一把抓住玄晶，玄晶入手温润，一股精纯的地脉灵气顺着掌心涌入他的体内——这股灵气远比他之前吸收的任何灵气都要纯粹，瞬间修复了他消耗的灵力，甚至让他的丹田微微发胀，似乎有突破的迹象。
“这是……地脉本源灵气？”林锐又惊又喜，他之前的修为卡在炼气期九层已经半年，始终无法突破到筑基期，而此刻玄晶传来的灵气，竟在冲击他的筑基壁垒！
但现在不是突破的时候，林锐强压下体内翻腾的灵气，纵身一跃，从玄甲龟背上跳向岸边的凹槽。浊流似乎察觉到他的意图，从石壁里涌出更多，化成一条黑色巨蛇，张开大嘴向他咬来。玄甲龟突然怒吼一声，纵身跃出巨石，用身体挡住巨蛇，背甲上的金色暗纹亮起，与巨蛇缠斗在一起。
“快走！”玄甲龟的声音突然在林锐脑海里响起——这是灵物的意念传音，只有在生死关头才会使用。林锐眼眶一热，不再犹豫，加快速度冲向凹槽，将玄晶对准凹槽按了下去。
“咔嚓”一声轻响，玄晶嵌入凹槽，瞬间爆发出万丈金光。金光顺着石壁上的暗纹蔓延，所过之处，黑色浊流纷纷消散，溶洞顶部的碎裂声停止，暗河的黑水开始变得清澈。缠斗中的玄甲龟和黑色巨蛇同时一震，巨蛇化作黑水消失，玄甲龟的眼睛恢复成金色，它缓缓爬回巨石上，背甲上的暗纹与石壁上的阵眼相连，形成一道金色的地脉回路。
林锐站在阵眼旁，感受着周围纯净的地脉灵气，体内的灵气再次翻腾起来。之前被玄晶灵气冲击的筑基壁垒，此刻在源源不断的地脉灵气滋养下，开始出现裂痕。他知道这是突破的最佳时机，立刻盘膝坐下，运转《坤舆心经》——这是他从坤舆柱上领悟的功法，专门吸收地脉灵气修炼。
地脉灵气像潮水一样涌入他的体内，顺着经脉流向丹田。丹田内的灵力越来越浓稠，逐渐从气态凝结成液态。当最后一丝灵力凝结成液态时，筑基壁垒“砰”的一声碎裂，一股比之前强十倍的灵力从丹田扩散开来，席卷整个溶洞。苏清月被灵力余波推着后退两步，惊讶地看着林锐——他身上的气息，已经从炼气期九层，突破到了筑基期一层！
林锐缓缓睁开眼睛，指尖弹出一道金色灵力，灵力落在暗河里，激起一圈金色涟漪。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与周围的地脉建立了一种奇妙的联系，只要他愿意，就能调动一部分地脉灵气为己用。
“突破了？”苏清月走过来，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
林锐点点头，站起身看向玄甲龟。玄甲龟正趴在巨石上，背甲上的玄晶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它看向林锐，意念再次传来：“多谢你，人类修士。玄阴阵已暂时稳定，但阵眼曾被人动过手脚，里面残留着一股陌生的灵力，若不彻底清除，日后还会复发。”
“陌生的灵力？”林锐皱眉，“你知道是谁动的手脚吗？”
玄甲龟摇了摇头：“我沉睡了三百年，醒来时就发现玄晶被人取走，地脉被污染。不过那股灵力里，带着一丝「幽冥气」——那是来自冥界的气息，寻常修士不会有。”
“幽冥气？”苏清月脸色微变，“我在古籍里见过记载，幽冥气是冥界生物的伴生气息，若出现在人间，要么是有冥界通道打开，要么是有修士修炼了邪术，能召唤冥界生物。”
林锐心中一沉，龙都作为千年古都，地脉关乎整个城市的气运，有人故意破坏地脉，还留下幽冥气，显然图谋不小。他看向玄甲龟：“玄晶现在已经归位，你能守住阵眼吗？”
“可以，但我需要时间恢复。”玄甲龟说，“接下来的三个月，我会一直在这里镇守，你们要尽快找出那股幽冥气的来源，否则等我灵力耗尽，玄阴阵还是会失控。”
林锐点点头，从怀里掏出另一瓶「清灵散」，递给玄甲龟：“这是清灵散，能帮你恢复灵力。我们会尽快查明真相，不会让你白白守护。”
玄甲龟接过清灵散，意念里传来一丝感激，随后缓缓闭上眼睛，背甲上的暗纹与阵眼的光芒渐渐融合，形成一道稳固的防御。
林锐和苏清月沿着石阶返回地面时，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坤舆柱上的暗纹已经消失，恢复成原本的青灰色，只是柱身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金色灵气，那是地脉恢复的征兆。
“接下来该怎么办？”苏清月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肩膀，“幽冥气的来源，我们一点线索都没有。”
林锐看向龙都博物馆的方向，那里是龙都古籍最集中的地方，或许能找到关于幽冥气的记载。“先回博物馆，查古籍。另外，我需要联系一个人——他或许能帮我们找到线索。”
苏清月好奇地问：“谁？”
“陈九爷。”林锐说，“他是龙都的古董商人，也是一位隐世修士，手里掌握着很多龙都的秘闻，说不定他知道幽冥气的来历。”
两人刚走到博物馆门口，就看到一个穿着黑色中山装的老人站在台阶上，手里拿着一个紫砂茶壶，正笑眯眯地看着他们。老人的头发花白，却精神矍铄，尤其是那双眼睛，深邃得像能看透人心——正是陈九爷。
“林小子，突破了？”陈九爷抿了一口茶，语气里带着一丝赞许，“能引地脉灵气突破筑基，你小子的天赋，比你师父当年还强。”
林锐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陈九爷和他的师父是旧识。“九爷，您怎么在这里？”
“我要是不来，你们俩说不定就要栽在玄阴阵里了。”陈九爷放下茶壶，从怀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纸，递给林锐，“这是我昨晚从一个盗墓贼手里收来的，上面画的是玄阴阵的完整阵图，还有破解之法。本来想早点给你们，结果你们俩倒是先下去搞定了。”
林锐接过阵图，展开一看，只见图上除了他之前见过的阵眼和玄晶标记，还多了一个红色的圆点，标注着「幽冥入口」。圆点的位置，正好在龙都的西郊——那里有一座废弃的古寺，名叫「冥音寺」。
“冥音寺？”苏清月惊呼，“我查过龙都的历史，冥音寺是南北朝时期建的，后来因为闹鬼，在明朝就被烧毁了，现在只剩下断壁残垣。”
陈九爷点点头：“没错，就是冥音寺。我怀疑，有人在冥音寺的遗址下，打开了冥界通道，才让幽冥气渗入地脉，污染了玄阴阵。”
林锐握紧了手中的阵图，眼神变得坚定：“既然知道了位置，我们现在就去冥音寺。”
“别急。”陈九爷拦住他，“冥音寺里的幽冥气已经积累了很久，里面说不定有冥界的「阴兵」驻守，以你现在筑基期一层的修为，去了也是送死。”
“那怎么办？”苏清月着急地问，“玄甲龟只有三个月的时间恢复，我们不能等。”
陈九爷从背包里取出一个黑色的罗盘，罗盘中央的指针是用玄晶碎片做的，散发着微弱的光芒。“这是「寻幽罗盘」，能探测幽冥气的浓度和位置。你们先拿着它去冥音寺外围探查，不要深入。我会联系几个老朋友，三天后在冥音寺汇合，一起破了那个冥界通道。”
林锐接过寻幽罗盘，罗盘入手沉甸甸的，指针正指向西郊的方向，微微跳动着。“多谢九爷。”
“谢就不必了。”陈九爷笑了笑，“龙都也是我的家，我不能看着它被幽冥气毁掉。对了，林小子，你师父当年留下的那把「坤舆剑」，你找到了吗？那把剑能克制幽冥气，对付阴兵有奇效。”
林锐心中一动，他师父临终前确实说过，坤舆剑藏在龙都的某个地方，与地脉相连，但他一直没找到线索。“还没找到，九爷知道线索吗？”
“坤舆剑藏在「地脉中枢」，也就是龙都的正中心。”陈九爷说，“龙都的正中心是鼓楼，鼓楼地下有个密室，坤舆剑应该就在那里。不过密室有地脉阵法守护，只有能引动地脉灵气的修士才能打开——现在你突破了筑基，应该能打开了。”
林锐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坤舆剑是上古神兵，若能找到，对付幽冥气就更有把握了。“我今晚就去鼓楼。”
陈九爷点点头，转身向巷口走去：“三天后，冥音寺见。记住，探查的时候小心点，别惊动了不该惊动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