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咒
诊所的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机油混合的怪异气味。林正英身着褪色的道袍，在布满电线与管道的房间里缓缓踱步。他的手指拂过冰冷的金属墙壁，眉头紧锁。
“此地铁锈之气过重，阴魂难散啊。”他喃喃自语，从布袋中取出几枚特制的铜钱。这些铜钱中央不是传统的方孔，而是细密的电路纹路。
小犹太蹲在角落的服务器机箱旁，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林师父，这里的网络信号异常强劲，但全都是加密数据。我追踪到大量生物电信号在这些服务器之间流转...”
“贫道早说过，此地亡魂不散，非比寻常。”林正英将铜钱按八卦方位摆放在地，每放一枚，铜钱就自动亮起微弱的蓝光，“这些机械亡魂，既非完全的人，也非完全的鬼，需以特殊法门超度。”
诊所二楼的手术室内，几具半机械化的尸体躺在手术台上。他们的钢铁脊椎连接着天花板垂下的电缆，腐烂的肉体上插满了维持生命的管子。林正英点燃一柱特制的电子香，香烟不是直线上升，而是在空中形成螺旋状的轨迹。
“小犹太，准备启动‘电子往生阵’。”
小犹太点点头，将一根数据线插入服务器接口，另一端连接到一个改装过的罗盘上。“服务器已连接，生物电信号正在导入...等等，这是什么？”
屏幕上突然闪过一连串异常数据流。小犹太迅速敲击键盘，试图解析这些信息。“林师父，这些不是普通的生物信号，里面有...有求救信息。”
林正英快步走到屏幕前，眯起眼睛看着那些滚动的代码。“非人非鬼，困于钢铁之躯，不得超生。今日贫道便助尔等解脱。”
他举起改装过的桃木剑，剑身上镶嵌着发光的芯片。随着他口中念念有词，诊所内的灯光开始明灭不定。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脱离钢铁，返本归元...”
咒语声中，手术台上的尸体开始抽搐。他们的机械部件发出刺耳的嗡鸣，而肉体部分则在腐烂的皮肤下隆起，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
小犹太紧张地盯着服务器数据流。“生物电信号正在增强...等等，他们在抵抗！他们不想被超度！”
林正英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非是抵抗，是恐惧。他们害怕离开这些钢铁之躯后，将彻底消散。”
突然，整栋建筑的灯光全部熄灭，只有服务器机箱上的指示灯和手术台上尸体的机械部件还在发出诡异的红光。黑暗中，电缆像活过来的触手一样在空中舞动。
“Emp！有人释放了电磁脉冲！”小犹太惊呼，迅速从包里取出一个屏蔽盒，保护自己的设备。
林正英临危不乱，从袖中抽出一叠特制的符纸。这些符纸表面覆盖着薄薄的金属层，上面用导电墨水绘制着传统的道教符文。他将符纸精准地贴在舞动的电缆上，电缆立刻僵直不动。
“天地自然，秽气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
更多的电缆从天花板和墙壁中钻出，像钢铁的蟒蛇一样向他们袭来。小犹太迅速组装出一个简易装置，按下按钮释放出小范围的电磁脉冲。附近的电缆应声落地，但很快又颤动起来，重新悬浮到空中。
“没用的，它们被某种更强的能量控制了！”小犹太边后退边喊。
林正英面色凝重，他注意到那些手术台上的尸体已经坐了起来，他们的眼睛——一半是生物眼球，一半是机械光学传感器——都散发着不祥的红光。
“这些亡魂已被完全控制，超度已无可能，只能强行驱散了。”
他大步跨到电闸前，将一张特制的雷符贴在闸门上。随着他念动咒语，符纸上的电路纹路开始发光，整栋建筑的电力都被吸引到这一点上。
“五雷猛将，火车将军，腾天倒地，驱雷奔云！”
巨大的电流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通过电闸传导到林正英手持的铜钱剑上。剑身顿时电光四射，发出震耳欲聋的嗡鸣。林正英挥剑指向那些已经爬下手术台的僵尸病人，电流如银蛇般窜出，缠绕住它们的身躯。
被电流击中的僵尸病人发出非人的嚎叫，它们的机械部件在高压电下熔化，而肉体部分则迅速碳化。但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即使在这样的攻击下，它们仍在顽强地向前移动。
小犹太趁机向门口方向投掷了一枚Emp手雷。爆炸产生的电磁脉冲使僵尸病人的动作明显迟缓，它们的机械部件暂时失灵，但肉体部分仍在挣扎前行。
“林师父，它们的生物部分和机械部分是独立控制的！”
Emp爆炸后的空气中，浮现出由残余电弧组成的诡异几何图形。这些图形不符合任何已知的几何学规律，看久了让人头晕目眩，恶心欲吐。
林正英瞥见这些图形，脸色骤变。“这是...邪神的印记！此地并非普通的机械义体诊所，而是祭祀邪神的祭坛！”
他突然明白了什么，转向小犹太喊道：“找出这些数据的源头！控制这些亡魂的不是简单的程序，而是某种...活着的意识！”
小犹太迅速连接设备，追踪数据流向。“源头就在...就在这栋建筑的地下室！但那里没有物理入口，只有数据通道...”
林正英眼神一凛。“虚拟世界亦有鬼神，待贫道神魂出窍，一探究竟！”
他盘腿坐下，将一根数据线接到自己颈后的神经接口上——这是他为了应对这种情况特制的装备。小犹太在一旁护法，同时继续追踪数据。
在林正英的意识潜入数据世界的同时，现实中的战斗仍在继续。那些僵尸病人已经适应了Emp攻击，它们的机械部件重新启动，以更快的速度向两人逼近。
小犹太不得不拔出脉冲枪还击。“林师父，快点！我撑不了多久！”
在数据的海洋中，林正英看到了令人震惊的景象：无数痛苦挣扎的意识被囚禁在代码牢笼中，它们的痛苦被转化为某种能量，输送到一个巨大的黑暗存在那里。而这个存在的代言人，正是他们以为已经死去的罗礼士。
“罗礼士！果然是你！”林正英在数据空间中大喝。
罗礼士的形象由流动的代码组成，他转身面对林正英，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林正英，你来得太晚了。祭品已经足够，吾主即将苏醒。”
“你为何要这么做？你曾经是拯救生命的医生！”
罗礼士的代码形象波动了一下。“拯救？人类的身体如此脆弱，注定灭亡。唯有与钢铁结合，侍奉永恒之主，才能获得真正的永生。”
林正英怒斥：“荒唐！你这是将人类的灵魂献给邪神！”
“灵魂？”罗礼士冷笑，“那不过是生物电信号和化学反应的产物。吾主能给予它们真正的永恒——在数据流中永存。”
两人在数据空间中展开激战，林正英驱动符咒代码攻击，而罗礼士则召唤数据流防御。现实中，小犹太已经退到墙角，僵尸病人离她只有几步之遥。
就在这危急关头，林正英突然洞察了真相。“你不是罗礼士！罗礼士早已自杀，你只是他留下的AI人格，被邪神腐蚀的程序！”
“罗礼士”的形象剧烈波动，露出了真面目——一个由痛苦数据和邪神意识混合而成的存在。
“那又如何？我比他更完美，更接近永恒！”
林正英在数据空间中布下天罗地网。“无魂无魄，徒具其形，也敢妄称永恒？今日贫道便替天行道，驱散你这妖孽！”
现实中，林正英突然睁开眼睛，大喝一声：“小犹太，将全部电力导入我的身体！”
小犹太毫不犹豫地执行命令，将诊所的备用电源全部接通。巨大的电流穿过林正英的身体，但他似乎毫发无伤，反而周身电光更盛。
他将铜钱剑插入地板，电光以剑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形成一个巨大的符阵。所有在符阵范围内的僵尸病人同时僵住，它们的机械部件冒出火花，而肉体部分则迅速干瘪。
“破！”
随着林正英一声大喝，所有的僵尸病人同时爆炸，化为碎片。与此同时，服务器机箱纷纷过载，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小犹太急忙查看数据。“罗礼士的AI信号...消失了！那些被困的意识...它们自由了！”
林正英疲惫地坐在地上，汗水已经浸透了他的道袍。“非也，它们只是回归数据之海，等待下一次被囚禁的命运。”
他抬头看向空气中尚未完全消散的非欧几里得几何图形，忧心忡忡。
“真正的邪神尚未现身，今日之战，不过是一场前奏。”
小犹太收集着残余的数据，突然发现了一些令人不安的信息。“林师父，你看这个...罗礼士的AI并非自主变异，它是被...被某种外来的信号感染的。”
林正英凑近查看，面色越来越凝重。“这些信号模式...来自港岛各大医院的医疗设备！难道...”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恐惧。
“这只是开始。”林正英喃喃道，“邪神的触手，已经伸向了港岛的每个角落。”
诊所外，警笛声由远及近。而在他们看不到的数据空间中，那些被释放的意识并未完全消散，而是重新组合，形成一个更大的、更加恐怖的形态...
遥远的某处，一台医疗监控设备的屏幕上，短暂地闪过了一个与非欧几里得几何图形极其相似的波形，然后又恢复正常。值班的护士瞥了一眼，以为是设备故障，没有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