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都内部的空气厚重而粘稠，混杂着食物腐败、牲畜粪便、劣质香料和无数人身上散发的体味。
狭窄的街道如同迷宫般交错，两侧歪斜的木石结构房屋挤压着天空，只留下一条缝隙投下微弱的光线。
刚从相对开阔的荒野进入这里，四人都有种窒息般的不适感。
莉亚显然对这类环境有所准备，她迅速将灰色头巾裹得更紧，低声道：“别停留，跟我走”。
莉亚像一尾游鱼，熟练地穿梭在拥挤的人流中，专挑那些更阴暗、人迹相对稀少的巷道。
林风紧紧跟上，同时将诺亚护在身边，警惕地注意着周围可能投来的不怀好意的目光。
凯伦则在殿后，她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个可能与他们对视的人，背上的长弓虽然用粗布包裹，但依旧散发出生人勿近的气息。
现在需要尽快找到一个落脚点，一个足够隐蔽、又能获取信息的地方。
莉亚带着他们七拐八绕，最终钻进了一条几乎被两侧房屋屋檐完全遮盖的死胡同。
胡同尽头是一堵看起来普普通通的砖墙，墙根堆满了杂物和垃圾，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莉亚没有停顿，而是在墙上几块看似随意的砖石上按照特定顺序敲击了几下。
“咔哒。”
一声轻微的机括响动，一块墙面竟然向内滑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弯腰通过的洞口，里面透出更加昏暗的光线和一股混合着霉味、金属锈蚀和某种奇异草药的味道。
“进来。”莉亚率先钻了进去。
林风犹豫了一瞬，但相信莉亚的判断，示意诺亚和凯伦跟上。
洞内是一条向下的、粗糙石阶，墙壁上隔着很远才有一盏散发着幽绿色光芒的、像是萤石制成的简陋壁灯。
空气潮湿阴冷，与地面上的喧嚣闷热判若两个世界。
向下走了约莫两层楼的高度，眼前豁然开朗。
一个巨大的、仿佛由天然洞穴改造而成的地下空间呈现在眼前。
这里的光线依旧昏暗，但空间极大，顶部垂下许多钟乳石，四周岩壁上开凿出一个个洞穴或搭建着简陋的棚屋。
形形色色的人影在阴影中晃动，交谈声压得很低，如同窃窃私语。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隐秘而危险的气息。
“这是‘鼹鼠巷’，王都阴影下的黑市和情报交换点之一。”
莉亚低声解释，“银翼骑士团的手暂时还伸不到这里这么深，但同样要小心，这里的每个人都不简单。”
四人小心翼翼地融入这片地下集市。
摊位上的商品千奇百怪，从明显来路不明的珠宝首饰、锈蚀的刀剑盔甲，到各种贴着诡异标签的药水、散发着异味的动植物标本，甚至还有一些被关在笼子里、眼神凶戾的小型魔物。
交易都在暗中进行，讨价还价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
莉亚的目标明确，她带着三人径直走向集市深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有一个用厚重帆布围起来的摊位。
摊主是一个瘦小干瘪、穿着油腻皮围裙的老头，正就着昏暗的灯光专心致志地打磨着一件精密的金属零件。
他的摊位上摆满了各种奇形怪状的工具、破损的仪器核心和闪烁着微光的晶体碎片。
“老烟斗，好久不见。”莉亚用熟稔的语气打招呼。
被称为老烟斗的老头抬起头，露出一双异常精明、毫无浑浊的眼睛，打量了一下莉亚和她身后的三人，尤其是目光在林风身上停留了片刻，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
“啧，稀客。”
老烟斗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还带了几个…有趣的尾巴。
怎么，第七前哨的烂摊子还没收拾完？”他似乎认出了莉亚，语气带着几分调侃，却并无恶意。
莉亚没有接话，直接道：“需要个安静的地方落脚，另外，打听点消息。”
老烟斗眯起眼，伸出三根手指搓了搓：“老规矩，信息有价，庇护所有风险，得加钱。”
莉亚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散发着微弱能量波动的金属构件放在摊位上：“这个够不够？”
老烟斗拿起构件，仔细看了看，眼中精光一闪，点点头：“跟我来。”
他收起摊位，领着四人穿过几条更加隐蔽的通道，来到一个相对宽敞、有着简陋床铺和桌椅的洞穴。
“这里暂时安全。要打听什么？”
“两件事。”
莉亚坐下，“第一，银翼骑士团最近在王都有什么异常动向？特别是关于…货物损失的。”
老烟斗嘿嘿一笑：“动静不小。城门盘查严了三倍，暗地里悬赏也出来了，抓一个毁坏重要物资的‘红发悍匪’，赏金够快活半辈子”。
“不过，奇怪的是，议会那边似乎有点…雷声大雨点小，没全力支持银翼。”
林风心中一动，这印证了莉亚关于王都内部势力错综复杂的判断。
“第二，”莉亚继续问，“王都里，最近有没有关于‘陨星精金’或者‘光子血液结晶’的消息？”
老烟斗听到这两个词，脸色变得严肃起来：“你们惹上的麻烦还真不小。
陨星精金…那可是军管物资，只有皇家工坊和几个大贵族的核心炼金工坊才可能有一点存货，黑市上几年见不到一回。
‘光子血液结晶’更邪门，听说跟一些…禁忌实验有关，下水道的老鼠们偶尔会传言在旧城区某些废弃实验室附近看到过类似的东西，但真假难辨。”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不过我倒是听说， ‘银槲商会’最近好像搞到了一点特别的东西，神神秘秘的，可能跟陨星有点关系。
但他们商会跟好几个大贵族，还有‘影卫’关系密切，不好惹。”
银槲商会，影卫…新的名字出现了，线索似乎指向了更深的黑暗。
就在这时，诺亚突然轻轻“咦”了一声，他的目光被洞穴角落一个废弃箱子里露出的半截、布满锈蚀和奇怪粘液的金属臂吸引。
那金属臂的结构，与他记忆中第七前哨某些设备的残骸有几分相似，让他手腕的烙印隐隐发热。
老烟斗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随口道：“哦，那个啊，从旧城区排污渠里捞上来的破烂，好像是什么旧机器人的残骸，没什么用。”
莉亚却走过去，仔细查看了一下那截金属臂。
尤其是接口处那些被腐蚀的线路和残留的、已经干涸的暗红色粘液，她的眉头紧紧皱起：“这粘液…不是普通的污水残留。像是…生物培养液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