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没散尽时,赵青砚背着帆布包站在知青点门口,帆布边角绣着的北斗七星图案被露水浸得发暗。他指尖划过图案上的星,那里沾着块暗红色的印记——是去年在兴安岭遭遇雪狼时,用北斗符纸燃成的火团留下的灼痕。
青砚哥,这罗盘指针咋总往冻土下面钻?身后传来怯生生的声音,是刚到的新知青林小满,手里捧着个黄铜罗盘,指针正疯狂打转,铜面上的刻度被磨得发亮,边角还粘着去年的麦秸秆。
赵青砚接过罗盘,指尖覆在指针上,一股微弱的灵力顺着指缝渗入——罗盘是他从老家带来的,盘底刻着天师府的北斗阵,寻常邪祟碰不得,此刻指针却指着西北方的冻土带,针尾的虚影竟扭曲成狼形。他忽然想起昨夜的梦境:七只冰狼围着块发光的陨石,狼嚎声震得冰面开裂。
去把防冻膏带上。他往帆布包塞了两贴北斗符,今天要去冻土深处,那里的冰碴子能划破防寒服。林小满慌慌张张地转身,却被门槛上的冰棱绊了一下,怀里的艾草捆散落一地,绿色的草叶落在白霜上,像撒了把碎翡翠。
两人踩着冰壳往前走,每一步都陷进半尺深的积雪。赵青砚的靴子是用灵泉浸泡过的牛皮所制,踩在冰面上竟不打滑;林小满的胶鞋早已冻硬,每走一步都发出的哀鸣,他忽然指着远处:青砚哥你看!那冰面上有字!
冻土裂缝里,冰层凝结成天然的镜面,竟映出模糊的符文——是北斗阵的残缺阵眼。赵青砚蹲下身,指尖按在冰面,符文瞬间鲜活起来,顺着他的血脉往上爬,在手腕处凝成个微型斗柄印记。开阳星的灵识残留,他沉声道,说明这里曾有天师布过阵。
话音未落,冰层突然震颤,七道冰狼虚影从裂缝中跃出,獠牙上挂着冰碴,眼睛是纯粹的墨色——与梦中的冰狼一般无二。林小满吓得瘫坐在雪地里,怀里的艾草捆滚到冰狼脚边,艾草遇着狼息瞬间冻结,却在接触到赵青砚的符纸时冒出白烟。
别碰它们的影子!赵青砚甩出北斗符,黄纸在空中展开成斗形,七道符光分别对应七星方位,小满,念北斗咒!少年抖着嗓子念起咒文,声音虽颤,却意外地与符文共振,冰狼的动作明显迟滞。
赵青砚趁机咬破指尖,将血滴在罗盘中心的凹槽里。罗盘突然射出光柱,在空中织成完整的北斗阵,冰狼被光柱穿透时发出凄厉的嚎叫,化作漫天冰屑,其中三缕竟钻进林小满的胶鞋——鞋面上瞬间结出层薄冰,却不再打滑,反而带着股暖意。
这是北斗的馈赠。赵青砚拾起块冰狼消散后留下的冰晶,里面封存着段模糊的记忆:穿道袍的人影在冻土上绘制阵图,身后跟着七个背着行囊的知青,六十年代有批天师知青在此布阵,这些冰狼是阵眼的守护灵,被我们的灵力惊动了。
林小满忽然指着冰晶:里面有字!冰晶在阳光下折射出淡金色的字迹:七星聚,冻土开。赵青砚猛地想起公社档案室里的旧报纸,1969年的《北大荒通讯》上,有篇报道提到七名知青失踪于冻土带,现场只余七枚星状徽章。
两人继续深入,冰层下隐约传来水流声。赵青砚的帆布包忽然发烫,里面的旧照片露了出来——是他爷爷与六位知青的合影,背后写着北斗七子。照片在接触到冰面时,人物竟活了过来,穿中山装的爷爷笑着指向冰层深处:陨石在等你。
冰层突然裂开条通道,里面并非黑暗,而是泛着柔和的蓝光。通道两侧的冰壁上,布满了知青们的刻痕:有数学公式,有符文,还有段乐谱。林小满按捺不住好奇,用冻红的手指触碰乐谱刻痕,冰壁竟流出清亮的音符,与他口袋里的艾草共鸣成歌。
尽头的冰窟中央,半埋在冻土中的正是那块陨石,表面布满北斗纹路,与赵青砚罗盘上的图案完美契合。七道虚影从陨石中升起,正是照片上的北斗七子,为首的爷爷虚影抬手一挥,七枚星状徽章飞向两人——四枚落在赵青砚包里,三枚飘到林小满面前。
每枚徽章能召唤一只冰狼守护。爷爷的声音混着风雪传来,冻土下的灵脉快枯竭了,需用你们的血续接。赵青砚毫不犹豫地划破掌心,血滴在陨石上瞬间被吸收,冰层开始震动,露出底下涌动的灵泉;林小满咬着牙照做,他的血与艾草的绿气相融,在冰壁上画出新的符文。
当最后一滴血渗入陨石,整个冻土带忽然震颤,冰层下的灵泉喷涌而出,遇着冷空气化作漫天冰雾,雾中竟飘着嫩绿的草籽。赵青砚看着帆布包里自动贴合的四枚徽章,忽然明白北斗七子的下落——他们化作了冻土的灵脉,而自己与林小满,正是第七代守阵人。
返程时,林小满的胶鞋已能在冰面上如履平地,他小心翼翼地捧着三枚徽章,忽然问:青砚哥,那乐谱咋办?赵青砚回头望了眼冰窟方向,那里正传来若有若无的歌声,他笑了笑:会有人听见的。
远处的知青点,炊烟与冰雾交织成朦胧的光带,赵青砚的帆布包上,北斗图案正缓缓旋转,其中星的位置,隐约多了个小小的人影——林小满的轮廓正在慢慢凝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