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12月20日 周日 微风
昨天,我说话了!
对着姐姐说的。
电影里那个黏糊糊的东西钻出来时,姐姐吓得往我这边缩。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想着要告诉她别怕,那些都是假的。然后声音就从喉咙里出来了,又轻又涩,像生锈的门轴在转。
说完我就后悔了。
那声音太难听,含糊,每个字都发音不准。我赶紧低下头,生怕看见姐姐皱眉。妈妈以前总说我说话像少半截舌头,后来我就再也不说了。
可姐姐没有,她说她听懂了!她还捏我的脸,说想多听听我的声音。原来,有人会觉得这样难听的声音也值得被期待!
训练结束后,姐姐很开心,给我做了可乐鸡翅。我站在门口看她烧油、放鸡翅、倒可乐、切土豆,所有声音混在一起,比上次我做完人工耳蜗手术后去听的那场乐队演出都更好听。
水蒸气冒出来时,我脱口而出 “烫”。姐姐吓得赶紧关火,把我拉到亮处翻来覆去的看,像检查一个笨拙的傻孩子。她的手很暖,碰到我胳膊的时候,我觉得心里也暖烘烘的。
晚上她读《青瓦与海》给我听,读到 “海风卷过窗棂” 时,她的声音轻轻的,我好像真的听见了风声。我攥着她的衣角,闻着她身上淡淡的体香,突然觉得,能听见声音真好,能听见她的声音,更好。
姐姐对我太好了,好到我不敢只用“友情”来定义。
这些天我偷偷看了些小说,那些讲两个女孩子相爱的故事。书里的主角会为暗恋对象做饭,会在对方难过时抱她,耐心的等着对方慢慢变好。小说女主们做过的事,姐姐都为我做过,而且姐姐做得更好百倍!
小说里的女主会犹豫,会退缩,会藏着秘密彼此错过。
我总忍不住把小说里的情节往姐姐身上套。她晚上守着我睡觉,是不是像小说里写的那样,怕我做噩梦?她捏我脸的时候,是不是也有一点点心动?她看着我说话时,眼睛里的光,简直和小说里写的 “喜欢” 一模一样!
可如果她喜欢我,为什么又总若即若离呢?
她会抱我,却从不会抱太久。她会夸我,却很少说亲昵的话。她看我的眼神很软,可我一靠近,她又会悄悄往后退半步。
是因为我还说不好话吗?是因为我的耳朵要靠人工耳蜗才能听见吗?
叶勐和叶勍总说我是 “残次品”,说我是叶家最没用的人。我知道不该这么想自己,可有时候看着镜子里戴外机的耳朵,听着自己磕磕绊绊的声音,还是会害怕,害怕姐姐也这么觉得。
每当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我就赶紧掐灭。
姐姐怎么会呢?
她是会把掉在地上的卡片捡起来,重新摆好再教我一次的人。她是会记得我爱吃肉,就把鸡翅全都夹给我吃的人。她是会对着我说“你进步很多了”的人,是把全部年假都用来陪我到济南一趟一趟复查、调试的人。
她那么好,像天上的光,干净又明亮,怎么会有这么庸俗的想法?一定是我想多了。
也许她只是把我当妹妹疼。也许等我再进步一点,能流利的叫出她的名字,她就会更亲近我一点。
明天要更努力训练才行!争取早点能说一句完整的 “李意浓,我爱你”。
不对,还是要先从 “李意浓” 这三个字念起。这三个字那么重要,一定要说得清清楚楚。
浴室的水声好像停了,姐姐应该马上就会洗完澡出来,继续读那本我和她都喜欢的《青瓦与海》给我听。
下周五是圣诞节,不知道姐姐会送给我一件什么样的礼物,好期待呀!我给姐姐买的礼物,她一定会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