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秀眨眨眼，装疯倒是没问题。
装傻？
怎么装？
“书？什么书？”
白玉蓉微不可察点头，对，就这样。
“你别想抵赖，你说了你的书！我们都听到了！”蒋景晨手臂划拉了一圈，把六个警察都包括在内。
“我都不识字，要书做啥？”阿秀此刻悔得肠子都青了，先前自己为啥要嘴快，没帮上忙，还添了乱子。
“阿秀，你刚才是不是说捉的老鼠？”白玉蓉提醒。
“啊？啊！对对对！老鼠！我的老鼠呢？”阿秀眼睛猛地亮了，戏精上身，几个房间来回窜，“我的鼠呢？是不是你们放跑了？你们赔我的鼠！你们赔！”
还是玉蓉聪明，原来这样就是装傻啊！
阿秀像被点亮了新技能，越来越投入，朝老谭徒弟等警察伸手，“你们是不是把我的鼠都藏起来了？”
又恶狠狠盯着蒋老二夫妻，“好啊，肯定是你们！你们赔！”
蒋景晨指着白玉蓉：“警察同志，她们在装疯卖傻！”
白玉蓉回了她一个看出来怎样，没证据，能奈我何的眼神。
“快把她们抓起来，严刑拷打！不信她们不讲真话！”蒋景晨气得咬牙切齿。
“呸！你当警察局你家开的？想抓谁抓谁想打谁打谁？现在可是新社会！人人平等！”阿秀这些天跟着白玉蓉东奔西跑，长了不少见识，怼起人来更上一层楼。
白玉蓉给了个赞许的眼神。
阿秀更得意了，“我的鼠啊，你们在哪啊！”
“闭嘴！”老谭徒弟忍无可忍。
功劳没有，油水也没有，还要听个疯婆子发疯，真晦气。
“你们别走！”范翠花张开双臂，把人拦住，“不能走！我的工作呢？你们刚才答应我的，要给我份工作。”
“你脑子没毛病吧？”老谭徒弟磨着后槽牙，“我说的是你举报有功，奖励一份工作。可你看看，啥都没有，你有个屁的功劳！”
范翠花急得眼泪都出来了，“有，肯定有，被她藏起来了。”
“那你倒是找出来给我们看啊。”
她的目光在三间屋子里来回转，不像在找书，更像在找救命稻草。
突然，目光定住，眼神闪出一道光，“那，那架钢琴，洋人的！她思想有问题，我没骗你们！
她崇洋媚外，不学咱们老祖宗的东西，就爱玩那琴！
你们快把她抓起来！”
众人神色都是一凛。
对啊，钢琴是舶来品，也是洋乐器！
“不是不是，你胡说！”阿秀也装疯卖傻了，护在白玉蓉身前。
白玉蓉轻拍她的肩，示意她别紧张。
站到人前，看着为了份工作，已经有些癫狂的范翠花，“你说我有钢琴就是崇洋媚外？”
对工作的渴望战胜了对白玉蓉的敬畏，范翠花狠狠点头。
白玉蓉指着蒋景晨，“她的手表就是洋表，你头上的发卡也是洋货，蒋景明有好几双我送他的洋皮鞋，一楼东屋里有台洋钟，二楼每间房间里的都是洋家具……
对了，每层楼的盥洗室里用的水龙头、马桶都是泊来品……”
她每说一样，蒋家人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最后连灯和墙纸都是洋货。
白玉蓉淡淡一笑。
只是脸上的巴掌印还肿着，让那份笑意变得有些扭曲。
蒋家人都觉心尖一颤。
“这样看来，白公馆所有人，都崇洋媚外，都该抓起来好好教育！”
她的话让蒋家人齐齐后退一步。
老谭徒弟等一干警察倒是想，可也知道不能这么干，“去去去！胡扯什么呢！照你这么说，满大街的人都思想有问题！”
可不是。
海市作为全国最大的贸易港，洋货早已渗透到百姓生活的方方面面。
要是以范翠花的观点，所有人都该送去劳改，包括她自己。
眼见警察们一脸晦气地下楼，蒋老二是最不能接受现在的一个，“不可能，我真的看到了。很多很多书，这么一会，怎么都不见了呢？难不成她会妖法？”
他嘟嘟囔囔，声音不大，却被蒋景晨听到，立即有了新的攻击思路，指着白玉蓉，“警察同志请留步！她是妖女！她把书变没了！你们快把这个妖怪抓起来！”
“你胡说。”白玉蓉矢口否认。
那表情，让蒋景晨觉得自己真相了，“你就是！你个妖女！丧门星！扫把星！谁沾上你就倒霉！
钱家受你所累，全死了！
我今天在医院还看到那个要买房的洪老先生，听说他离开白公馆就遇到抢劫被打断腿，也是被你所累！
还有我大哥、二哥，都是沾了你的煞气，才会接连倒霉被打！”
越说越起劲，越说越夸张，连隔壁老王家的鸡被偷，老李家的腊肠被野狗叼走，老虎灶里摔碎个茶壶……都扣在了白玉蓉头上。
阿秀想冲过去扇人，被拦住。
白玉蓉朝她摇头，任由蒋景晨巴巴巴。
“就因为她，年后到现在都没下过雨！”蒋景晨把干旱的锅也甩了过来。
“说完了？”白玉蓉非但没有她预料中的紧张，还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我哪记得那么多，反正兴安坊所有人遇上的倒霉事都是被你影响！”
白玉蓉也不辩解，看向站在楼梯口的警察们，“各位同志，封建迷信的危害相信你们比老百姓更清楚。不然国家也不会在广播报纸上大力宣传。
可你们也看到了，蒋景晨的思想已经被封建迷信彻底禁锢，这种人，难道不该好好教育吗？”
蒋家人齐齐变了脸色，尤其是蒋景晨，刚才说得有多痛快，此刻就有多慌乱，“你胡说！我没有！”
“你有！”白玉蓉声音不大，却如尖刺，刺得蒋景晨浑身冒汗。
老谭徒弟几人此刻也反应过来。
是啊，这女人刚才编排白玉蓉的话，都和封建迷信有关！
几人眼睛顿时就亮了。
还以为今天要白跑一趟，没想到会有意外之喜。
月上中天，蒋父带着一身淡淡的烟火气回来。
“老头子！你快想想办法！老三被抓走了！”蒋母哭着扑过来，差点把他撞倒。
蒋父只觉得太阳穴突突乱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