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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准备好了用“谢谢，不需要”去搪塞这个电话，结果对方听到我的声音后却愣了，几秒钟后才说出话。
电话里是个男人的声音：“那个，不好意思，是李楚文的电话吧？”
我意识到，这并不是什么我自认为的推销电话，赶忙说：“是的是的，她去卫生间了，您过一会儿再打来吧。”
男人沉默了一下，压低嗓子说：“那好吧。”
我正要挂断，忽然看见李楚文擦着手向这边走来，又赶紧对电话那边说：“你等等，她回来了，我把电话给她。”
“谢谢。”
我站了起来，把手机递向李楚文，低声说：“你的电话，我以为是推销的呢，就帮你接了……是一个男的。”
李楚文赶紧把手里的纸巾丢到桌上，迅速拿过手机，有些慌乱地放到耳边，悄悄瞥了我一眼后，微微侧过身子对着电话那边说：“怎么了……哦，不是他，是我的一个大学同学，今天一起吃顿饭……今天晚上不行，我、我得回趟家……嗯，再说吧，没别的事情我先挂了，再见。”
这个电话很奇怪，主要是李楚文的反应很奇怪。若是同事或者朋友的话，她不应该表现得如此不自然，甚至为了急于挂断电话而显得有些敷衍。
李楚文坐下后，拿起筷子夹菜，默默吃了起来。我也夹着菜，用开玩笑的口吻问：“这是谁呀？怎么连号码也没存？”
“没谁……赶紧吃饭吧，都凉了……”她越发不自然了，继而还是解释了一句，“哦，这是我一个高中同学……想问问我有没有另一个同学的联系方式……”
我虽然不太聪明，但还是轻而易举地识破了她的谎言，便装作漫不经心地说：“那你直接给他发过去不就完了嘛。”
“这个……他说的那个同学电话我也没有……”
这又是一句谎言。
我端起茶杯，问：“是你们同学聚会那天送你回家的同学吗？”
李楚文倏地抬起头，双眸之中隐含着一种莫名其妙的恳求，不过这种眼神只是一闪而过。她说：“刚才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有和刘恒宇把结婚的事情提到日程上来吗？想知道原因吗？”
我见她主动转移话题，便不再继续纠结，我知道再追问下去的话，也不会得到真实的答案，于是顺着她的话，说：“是啊，刚才只说了个开头……你讲讲吧。”
“不是单一原因造成的，是很多事情堆积在一起结果，”她放下筷子，又倒了一杯酒，而酒瓶里的液体已经见底了，“第一次提起结婚的事情是大前年，但是那年是本命年，他母亲有些迷信，认为本命年结婚不吉利，所以打算前年再认真谈谈这件事，后来你也知道，我妈查出来癌症了……”
李楚文妈妈罹患癌症这件事我知道，从身体不适到确诊胰腺癌，再到手术和放化疗，最后不治离世，总共才不到十个月的时间。若不是李楚文妈妈一直认为只是普通的消化不好和胃病，也许早期干预的话还能有更好的结果，但是却被她自己耽误了。
“那段时间我总是在照顾妈妈，就把讨论结婚的事情搁置了，刘恒宇和他的家人也表示理解……等办完妈妈的后事，我大病了一场，等到再重新谈论起结婚的事情，已经是去年春天了……”她把最后一点酒喝完，又招呼服务员要了一瓶。我本想劝劝她的，但是手刚伸起来，便放了下去，还是让她借酒消消愁吧。
李楚文喝着第二瓶啤酒，继续说：“我爸那个人没什么主见，他也不会主动来干涉我的事情，只要我打定的主意，他从来不会阻拦，所以再提到结婚这件事情的时候，我爸那边是亮绿灯的……问题再次出现在了刘恒宇妈妈身上，她认为我刚刚丧母，应该过完母亲的周年之后再说结婚的事情……听她这么说，我也不好说什么，只是跟刘恒宇抱怨了几句，刘恒宇很听他妈妈的话，不过也没有跟我争执些什么，说晚一年就晚一年吧，他终究是会娶我的……可是过了母亲的周年之后，他们一家却没人再提起这件事儿了，我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过于主动的话，该显得自己太轻贱了……又过了一个月，他们家依然没有动静，我就按捺不住了，旁敲侧击地问了刘恒宇，他倒是没有意见，说会回家跟他爸爸妈妈谈的，但是却总也没有得到任何消息，无论是同意还是不同意，都没有信儿……也就是那个时候开始，我的心里就很不痛快，偶尔会表现出一些不好的情绪，我想他现在总是发脾气也与我的情绪波动有关系吧……”
说到这里，李楚文直接拿起啤酒瓶，猛灌了一口。我揉着太阳穴，思考了一下，问：“你最后那次问他，是什么时候？”
“最后一次吗？”想了想，说，“前些日子还因为这个事儿拌过嘴呢，当时我的态度也不好，冷言冷语地问他到底还想不想结婚，他也没好脸，说已经跟他爸妈说了，我问他结果是什么，他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说那我上门去问问叔叔阿姨，他又拦着我，说要自己再去说说，然后又没下文了。”
若说是最近的话，那刘恒宇一定已经和那个领导的女儿勾搭在一起了，但我问的并不是最近的这一次，而是她刚才说的主动向刘恒宇提出来的那一次：“我是说在你母亲去世周年之后，旁敲侧击的那一次，是什么时候？”
“那一次？我想想啊，应该是冬天了……哦对，来暖气那天，当时我还跟他开玩笑呢，说暖气都来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真正作为女主人来享受这个家的温暖。”说到这里，李楚文苦笑了一下，又喝了口酒。
若是按照刘恒宇之前对我讲述的说法，那时候他应该还没有和领导的女儿发生关系，因为他说的是去年12月出差时出的事情。
我知道刘恒宇现在已经不太可能会有与李楚文结婚的念头了，就冲他最近这几次催促我的表现来看，他甚至可能已经不爱李楚文了，并不像自己口头说的那样只是为了不给自己和父亲找麻烦那么简单。试想一下，一个比自己女朋友年轻、漂亮，且家庭有财力和权力的女孩子，怎么会不让自己心动呢？这是男人的通病。
如果我还相信刘恒宇的话，只能姑且认为他一开始只是犯了错误，并没有不爱李楚文，但是随着与领导女儿接触加深，再加上主动与李楚文发生争吵，进而想到了让我去追求李楚文的办法后，心理上一定会产生变化，贪欲完全压制住了最初的真诚。
可是，我现在还能相信刘恒宇不是因为权、财、色才会与那个女孩子在一起的吗？
我不禁产生疑问：时间和爱情是呈正比的吗？在物欲的车轮碾压下，又有多少原始的梦不会被击碎呢？
我的道德信仰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