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仓之外,脚步声如同密集的鼓点,敲打在仓内每一个人的心上。火把的光芒透过缝隙投射进来,在墙壁上摇曳出鬼魅般的影子。压抑的喘息声、兵器碰撞的轻微声响,无不昭示着包围圈的收紧。
“里面的人听着!”一个沙哑嚣张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是黑蛇的心腹,“凌绝!你他妈的不是挺能打吗?滚出来受死!不然等老子们杀进去,鸡犬不留!”
石猛守在门口,如同一头发怒的棕熊,低吼道:“放你娘的屁!有种就进来,看你石爷爷不把你们的屎打出来!”
凌绝靠在最深处的角落,脸色苍白,但眼神却异常冷静。他强行运转着初入通脉境的内息,虽然微弱,却如同涓涓细流,不断滋养着伤躯,带来一丝丝力量。肩头的剧痛依旧钻心,但他必须忍住。
“别浪费力气。”凌绝低声道,“他们在试探,也在拖延时间,等更多人到位,或者等我们慌乱。”
他的话让仓内紧张的少年们稍稍安定了一些。
外面的叫骂声又响了几轮,见无人回应,似乎失去了耐心。
“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给老子撞门!”
轰!轰!轰!
沉重的撞击声猛地响起!仓库那本就破旧的大门剧烈震颤,灰尘簌簌落下。
“顶住!”石猛咆哮一声,用他那宽阔的后背死死抵住门板,几个少年也连忙上前帮忙。
但外面的撞击力量极大,显然使用了粗大的撞木。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裂缝不断扩大。
“不行!门要顶不住了!”一个少年惊恐地叫道。
凌绝目光扫过仓库,快速下令:“放弃大门!所有人,退守第二道防线!用货箱垒起来!准备巷战!”
少年们立刻行动起来,七手八脚地将仓库里那些沉重的破旧货箱推倒、垒砌,在仓库中央勉强形成了一道简陋的掩体。
几乎就在同时! “哐当!”一声巨响! 仓库大门被彻底撞开!破碎的木屑纷飞!
数十条手持火把和兵刃的身影如同潮水般涌了进来!为首的是黑蛇和几个盐帮的狰狞面孔!
“杀!一个不留!”黑蛇看到仓库内的景象,眼中闪过残忍的快意,厉声喝道。
“石猛!跟我挡住门口!其他人,放箭!”凌绝强提一口气,厉声喝道。他们之前准备了几把简陋的弓弩和削尖的竹箭。
石猛怒吼一声,如同门神般堵在破口处,熟铜棍挥舞得如同风车,瞬间就将两个冲在最前面的敌人砸得骨断筋折倒飞出去!凌绝则手持短刀,游走在石猛身侧,专门补刀和抵挡侧翼的攻击,他的动作因伤势而略显迟滞,但眼光毒辣,每每出手必攻要害。
嗖嗖嗖! 十几支竹箭从货箱掩体后射出,虽然力道不足,准头也差,但在如此狭窄的空间内,依旧造成了混乱,射伤了好几个敌人,暂时延缓了对方的冲击势头。
“妈的!一群小杂鱼也敢反抗!”一个盐帮头目骂了一句,挥手让手下猛攻。
真正的血战瞬间爆发!
仓库内空间狭小,双方人马拥挤在一起,展开了极其惨烈的近身肉搏!怒吼声、惨叫声、兵器碰撞声、肉体撕裂声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
石猛如同战神下凡,一根熟铜棍势大力沉,但凡被擦中便是筋断骨折,他一人几乎挡住了大半的正面压力。凌绝则如同鬼魅,在人群中穿梭,短刀专门抹向敌人的喉咙、眼睛、下阴等脆弱部位,狠辣高效,虽然内息不稳,动作变形,但淬体境巅峰的底子和通脉境的些许加持,依旧让他成为致命的杀手。
少年们则三人一组,背靠背,按照平日训练的战法,用手中的棍棒砍刀拼命抵挡,不时有人受伤倒地,发出惨叫,但立刻又有同伴补上位置。他们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却也有着被逼到绝境的疯狂和血性!
不断有敌人倒下,但凌绝这边伤亡更大!实力差距太过悬殊!对方人多势众,且多是经验丰富的帮派打手。
凌绝肩头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染红了半边身子,视线开始有些模糊。石猛也是浑身浴血,不知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呼吸如同风箱般粗重。
黑蛇躲在后面,看着负隅顽抗的凌绝和石猛,眼中闪过一丝忌惮,但更多的是狠毒。他尖声道:“耗死他们!他们撑不了多久了!”
就在防线即将崩溃的千钧一发之际!
仓库外突然传来一阵更加嘈杂的喧哗声,以及一声中气十足、极具威慑力的大喝:
“漕帮办差!通统住手!”
这声大喝如同惊雷,让仓库内激烈的厮杀为之一顿!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看向仓库门口。
只见火光照耀下,一队穿着整齐漕帮服饰的精壮汉子鱼贯而入,为首一人,正是钱三!他面色冷峻,目光扫过仓库内血腥的场面,最后落在黑蛇和盐帮头目脸上。
“黑蛇,王老五,你们好大的胆子!敢在码头上动这么大的干戈,是想造反吗?”钱三冷声道,语气中带着漕帮特有的居高临下。
黑蛇和盐帮头目王老五脸色顿时变得极其难看。他们没想到漕帮的人真的会来,而且还来得这么快!
“钱…钱三爷…”黑蛇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您怎么来了?我们…我们这是在处理一点私怨,绝无冒犯漕帮的意思…”
“私怨?”钱三冷哼一声,指了指浑身是血、几乎站立不稳的凌绝和石猛,“把人堵在这里往死里打,这叫私怨?我看你们是想在码头立旗号吧!”
王老五脾气暴躁,忍不住道:“钱三!这小子屡次三番与我盐帮作对,还废了我们的人!今天必死无疑!你们漕帮难道要为了这么个小子,跟我们盐帮开战不成?”
钱三眼睛一眯,语气转冷:“开战?你王老五能代表盐帮吗?赵先生说了,码头有码头的规矩!谁坏了规矩,漕帮就管谁!现在,立刻带着你们的人,滚!”
他身后那队漕帮汉子齐齐上前一步,手按刀柄,气势逼人。这些显然是漕帮的精锐,远非黑蛇和盐帮这些乌合之众可比。
黑蛇和王老五脸色铁青,咬牙切齿,却又不敢真跟漕帮动手。漕帮这明显是要死保凌绝了!
“好!好!漕帮厉害!”王老五恶狠狠地瞪了凌绝一眼,又看向钱三,“这笔账,我们盐帮记下了!我们走!”
黑蛇更是憋屈得几乎吐血,但也只能无奈地一挥手,带着手下残兵败将,灰溜溜地退出了仓库,消失在夜色中。
危机,竟然以这样一种方式,暂时解除了。
仓库内,劫后余生的少年们瘫倒在地,大口喘息,许多人都带了伤,低声呻吟着。石猛拄着铜棍,喘着粗气,警惕地看着钱三等人。
凌绝强撑着身体,对着钱三微微拱手,声音沙哑:“多谢钱三哥,多谢赵先生…援手之恩。”
钱三脸上的冰冷瞬间化为和煦的笑容,上前一步扶住凌绝:“凌兄弟说的哪里话!赵先生既然看好你,自然不会坐视不理。你没事就好,真是英雄出少年啊,这般局面都能撑下来!”
他目光扫过仓库,看到那些受伤却眼神凶悍的少年,以及如同血人般却战意未消的石猛,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此地不宜久留。”钱三收敛笑容,正色道,“盐帮和黑蛇不会善罢甘休。赵先生的意思是,凌兄弟若信得过,可暂时移步到漕帮控制下的一处僻静院落养伤,也安全些。”
凌绝心中念头急转。去漕帮的地方?这无异于将自己完全置于赵先生的掌控之下。但眼下己方伤亡惨重,急需休整和治疗,留在下滩区确实极度危险。
他没有太多选择。
“如此…便叨扰赵先生和钱三哥了。”凌绝点头答应。
“好说!弟兄们,搭把手,帮忙照顾伤员!”钱三招呼一声,漕帮的人立刻上前,帮忙搀扶起受伤的少年。
在漕帮人员的护送下,凌绝、石猛和残存的十余名少年,离开了这片浸满鲜血的废仓,向着漕帮控制的区域转移。
看着凌绝等人离去的背影,远处阴影中,黑蛇和王老五的身影再次浮现,脸色阴沉得几乎滴出水来。
“漕帮…赵先生…哼!这事没完!”王老五咬牙切齿。
黑蛇则目光闪烁,低声道:“让他们先得意几天…只要那小子还在码头,总有漕帮护不住的时候!”
而此刻,躺在简易担架上的凌绝,虽然身体虚弱,但头脑却异常清醒。漕帮的救援并非无私,赵先生的“赏识”也绝非那么简单。
自己这枚棋子,似乎暂时安全了,但也更深地陷入了漕帮与盐帮、乃至其他势力博弈的漩涡中心。
新的落脚点,是安全的港湾,还是另一个装饰精美的囚笼?
他摸了摸怀中那枚似乎比以往更显冰凉的指环,闭上了眼睛。无论前方是何龙潭虎穴,他都必须先活下去,然后变得更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