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月亮？”也不知是不是真醉得不轻，明明意识还清醒着，青年竟直接就说出了这句话，想都没想，更别提过脑。
“……白景，这只是一种比喻。究其根本，我也还是……人。”先生轻言。
难得的放纵后是更大的放纵。
这一次，借着酒劲，不只是白景越了线，就连肖霆锋也是，如梦幻泡影，某一刻，先生把青年当成了那似乎可以为之将一切宣之于口的涟漪。
世人所以为终究是世人所以为。
压制太久，时常他也需要一场发自自我的否定。
此刻，正好！
饭后，相聚的两人依旧没有起身离场，而是盯着远方又看了许久，直到夜深人静，远处的山海彻底沉沦于夜幕的伟岸……
“走吧。”
白景看去，说话的是先生。
“好。”白景回应，看着先生从雅座上站起，朝那扇门走去。
几步之外，他才缓缓跟上，如天空的明月总是与群星保持着一定距离，是了，即便是这一刻，醉意朦胧，白景仍然注意着分寸。
无论别人怎么说，即便是先生自己，白景依旧。
他没有说谎。
于他而言，先生确实是如天上明月般的存在，只可远观默默守候，然后，也期待有一刻那皎洁的月光能落到身上……
或许，他其实是幸运的？
毕竟，月光真的落到了……
白景晃了晃脑袋，阻止自己继续瞎想下去，跟着前边那道高大身影进了电梯。
“你觉得怎么样？”先生忽问，两人站在垂直向下移动的观景电梯里，这一回，他们的距离被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无限缩小，只剩下约摸一掌宽，远远眺望，近乎可以忽略不计。
“嗯？”白景木讷，平静的脸庞罕见染上红晕酒意，他挠挠头：“夜景很美？”
当下也只有这玄朦的夜空与灯火阑珊的山林了！
“确实。”白景又挠了挠头，从这两个字中，一时也是没法确定自己到底是搭上线还是没搭上。
先生没再吭声，电梯降至一楼，门一打开，他当即大步流星走出，颇有种特种兵战前出巡的错视感。
白景连忙跟上，对方的脚步不是很快，但他还是差点没跟住。
“先生……？！”不远处，黄斌上前。
肖霆锋随意瞥过一眼，继续朝山道上行去，那是下山的路。
“额，先生这是又……？”黄助理很有眼见止步，侧头看向车内。
“心里门儿清就行，上车。”谷司机招呼。
“等等，我问问白少。”黄斌掏出手机发消息，大喊大叫？先生就在前边呢，他疯了才会那么做！
然而，没有回应。
即便那道响声隔着不算远，他们都能听到共振，可事实就是，对面甚至没有掏出手机。
“啥情况？”黄斌有点疑惑，更多是担忧，这个时候的先生可从不让人跟着，虽然两人看上去距离不算近，但万一……
“上车。”谷司机踩离合发车。
“……”黄斌又看了眼尾随的那道身影，还是上了车。
“用不着我们担心。”谷长留淡道，轻而易举看出黄助理的心思。
“可……”黄斌不自觉想起以前发生的种种，那堪称是血与泪的教训。
“不同，你多心了。我们后边跟着就是，相信这次也用不了多久。”谷长留摇头，抬脚驶进，就这么跟在白景后边一段。
夜色山路下，一前一后的两人距离逐渐被拉得更长，更近，白景不自觉放慢脚步，再跟下去，就真的要下山了。
适可而止！
陈年酒意也不能真正动摇不屈者的意志，他毅然止步于道口，于此目送那道身影继续向前，向下，向着夜幕更深处……
作为一位现场的观众，目送来自天空的明星，虽然不舍，仍然知足。
然而——
唰一声，男子骤然回过头来，似乎是察觉到后边人没有跟上来，白景从不自傲，两人的视线对上，他还是不禁产生这种错觉。
又或许……
“你为什么不跟上来？”肖霆锋问，不会再有比这更直白天真的发问。
“……先。”凝视之下，白景突然说不出完整的称谓。
“我们得再快点……”先生又走了回来，毫不犹豫拉起青年的手就往山下跑，这一刻，两人真的就是负距离接触，手牵手，比在床上还亲近。
“这这这这……”震惊黄斌的眼。
“……唉。”谷司机神色复杂看着这一幕，不由一叹，果然，还是这样。
被拉着跑的白景也是被生生硬控好一会，这感觉怎么形容？作为场中唯一，也是唯一的幸运观众？还是……
当下，青年不得不承认自己词穷，实在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酒意熏陶下红润的脸颊更是将表露的情绪纷纷遮掩，让人看不出不对。
“不行，再快点……”
“再快点……”
先生的呼吸轻飘过耳畔，白景觉得悸动的同时也感到奇怪，却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一味地配合。
真的很奇怪。
明明嘴上说着要再快点，再快点，先生的步伐却不自觉放慢，更慢，看着汗都没流几滴，整个人反而像是穷途末路的逃亡者……
一身的气质也变得与平时格外不同，紧张，急促，甚至透着少许愤怒与懊恼，不知到底在想什么，但白景仍能确定，这还是那位先生。
终于，肖霆锋停下了脚步，猛烈的呼吸也随之急促转平缓，他抬眸望向高空，漫天星辰与月光倒映眼中，在他眸间却是映射出一副浑然不同的光景。
那是一位少年，穿着一身破烂少许的华贵衣衫，他在狂奔，他跑着，最终还是倒在地上，满头大汗，有气无力，出气多于进气，头顶是高悬的烈阳，蓝天白云，微风拂过，依旧没能给他濒临崩溃的身躯带来更多的力量。
到此为止了么？
远方已然没有动静，可他依旧放心不下，终究还在范围之内，得逃得更远才行……
“先生。”就在这时，耳畔荡起声响，顷刻间，涟漪将一切破碎。
如梦初醒。
半晌，肖霆锋侧眸看向青年，忽问：“白景，你为什么总喜欢跟在我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