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宋清越站到腿脚发麻,几乎要放弃的时候,清脆的马蹄声再次响起。那辆熟悉的豪华马车缓缓驶来,停在了李府门前。
李云亭一袭锦衣,从车上翩然下来,眉宇间带着一丝处理完事务后的淡淡倦意。
宋清越看准时机,再次鼓足勇气冲了过去,但这次,她在距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就及时停住了脚步,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不太标准的礼。
“李公子!请留步!”
李云亭闻声转头,再次看到
这个灰头土脸却眼神亮得惊人的少女,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他认出了她。
“是你?药材银钱未曾付清?”
他下意识地问,语气虽淡,却并无不耐。
“付清了付清了!李公子公道,银钱分文不少。”
宋清越连忙摆手,然后一咬牙,语速极快却又清晰地说道,“我、我冒昧拦下公子,是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想求公子再帮个忙!”
李云亭挑眉,示意她说下去。他身边的小厮已经面露警惕之色。
“我们买了些粮食,但数量太多,实在无力运回。想……想向公子租借一辆牛车使用十天!”
宋清越豁出去了,赶紧补充道,“我们愿出三两银子作租金!十天后,我们一定将牛和牛车完好无损地送还!而且……而且十天后,我们村应该又能炮制出一批新的药材,品相绝对不输这次!到时候拉来药行,公子只需按市价的七折收购便好!这……这算是我们的诚意!”
她一口气说完,心脏怦怦直跳,紧张地看着李云亭。
她知道这个条件听起来多么可笑。三两银子租牛车十天?简直是天方夜谭。
一辆牛车连牛带车,价值至少几十两银子,他怎么可能借给她一个陌生人。
旁边的小厮果然忍不住嗤笑出声,低声嘟囔:“三两银子?还想租牛车?你这丫头莫不是疯了……”
李云亭抬手,制止了小厮的话。他并没有立刻拒绝,而是看着宋清越。
少女的脸上混合着尘土、汗水和无比的焦急与恳切,那双眼睛因为急切而显得更加明亮,甚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孤勇。
他忽然想起日间她毫不犹豫冲向自己的模样,想起她捧着蚂蟥干时那倔强认真的神情。这少女,似乎总在做一些出乎他意料、不合常理却又……让他莫名有些欣赏的事情。
他府上牛车自然不止一辆,借出一辆于他而言并非难事。三两银子于他更是微不足道。他好奇的是,她为何如此执着于那些粮食?她所在的村子……那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一种极少有的“好奇”情绪,悄然拨动了他平静无波的心弦。
在宋清越几乎以为必然会被拒绝的忐忑等待中,李云亭清润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
“你可知一辆驮重的健牛加上一辆结实板车值多少银两?三两租金,十日期限,外加一个虚无缥缈的七折承诺?小丫头,你这空口白牙的,凭什么认为我会答应?凭什么相信你们十天后一定会归还?”
宋清越迎上他探究的目光,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声音清晰而坚定:
“就凭在您这里卖药材,是我们村目前唯一能挣到活命钱的正经路子!我们珍惜还来不及,绝不敢自断门路!公子您今日肯为我们主持公道,足见是明理守信之人。
我们虽是山野小民,也懂得‘信义’二字重逾千金!牛车是我们的希望,我们必定视若性命,完好归还!请公子信我们一次!”
她的话掷地有声,带着一种质朴和一股不容置疑的决心。
李云亭沉默地看着她,巷子里的风吹动他白衫的衣角。片刻后,就在那小厮都觉得自家公子定然会拒绝这荒唐请求时,李云亭却忽然淡淡开口,吩咐身后的小厮:
“去,让侧门管牲口的老张,套一辆结实耐用的牛车,牵过来给她。”
小厮惊呆了,瞪大了眼睛,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公、公子?这……”
“还需要我再说一遍?”李云亭语气微沉。
“是!是!奴才这就去!”小厮不敢再多言,满脸不可思议地飞快跑向侧门。
这回轮到宋清越愣住了。她……她成功了?巨大的惊喜瞬间冲垮了之前的紧张和焦虑,她激动得差点跳起来,连忙深深鞠躬:
“谢谢李公子!谢谢您!您真是我们村的大恩人!”
李云亭看着她欣喜若狂的样子,唇角似乎微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平日的淡漠。他并没有接那三两银子。
“租金不必了。我这有一张单子,上面是我们李记药行最近比较紧缺的药材,这些药材收购不易,只有在深山老林才有,你按单子上去采药,并且根据单子上的方法炮制即可,十日后,将牛车和你承诺的药材一并送来即可。”
李云亭从袖口抽出一张纸条,递给宋清越,宋清越双手接过,打开粗略看了一眼。
“公子,如果我采不到上面你需要的全部药材呢!”宋清越发觉有些药材,她并未在麻风村周围的山上遇到过。
“能采到几样就采几样,没说一定要你全部采完。”
说完,他不再多言,转身优雅地步入那扇缓缓打开的朱门。
留下宋清越一个人站在暮色渐起的巷子里,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心里充满了巨大的感激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震动。
很快,侧门方向传来了“哞”的一声牛叫。只见那小厮牵着一辆半新的、但看起来极为结实耐用的板车走了出来,拉车的是一头看起来温顺健壮的黄牛。
小厮将缰绳交到宋清越手里,表情依旧复杂,忍不住多嘴了一句:
“我家公子今日真是……姑娘,你可是走了大运了!这牛车可得仔细着用,千万按时归还啊!”
“一定一定!多谢小哥!多谢李公子!”
宋清越连连道谢,激动地接过缰绳。
她牵着牛车,一步一步走向粮行方向。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却充满了力量。
有了牛车,粮就能运回去了。
宋大川和刘叔在粮行等了大半天很是焦急,看见宋清越拉回一辆大牛车,眼睛都看呆了。
这丫头这么有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