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
怒哥焦急地思考着,突然,它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爪子上。
那里,还残留着一小片夜哭草的叶片,那是之前葛兰帮它治疗伤势时留下的。
对了,夜哭草!
怒哥毫不犹豫地将那片夜哭草吞了下去。
下一刻,一股清凉的气息瞬间在它的体内扩散开来,驱散了它心中的焦躁和不安。
怒哥深吸一口气,凝聚全身的力量,仰天发出一声啼鸣。
那啼鸣声清脆而嘹亮,如同婴儿最初的啼哭,充满了原始的生命力。
那是一种极其特殊的凤音,能够震慑一切邪祟,驱散一切黑暗。
在凤音的震慑下,那些原本坚不可摧的蜈蚣毒瘴,竟然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遇到了克星一般。
“咔嚓!咔嚓!咔嚓!”
一阵清脆的碎裂声响起,那些毒瘴竟然开始出现裂痕,最终彻底崩碎,化作无数细小的晶体,散落在空气中。
怒哥毫不犹豫地冲破毒瘴的封锁,继续向着灯阵中枢飞去。
与此同时,在产血道的另一端,阿朵的意识终于触及到了顾昭的脑海。
然而,她所看到的景象,却让她感到无比的震惊和愤怒。
只见顾昭被困在一个巨大的水晶牢笼之中,四肢被无数根细长的银钉死死地钉住,无法动弹。
他的嘴巴被迫张开,里面不断地被灌入无数亡魂的呐喊声,那些声音如同刀锋一般,在他的喉咙里疯狂地切割着,强迫他合成那邪恶的“诏令之音”。
“不!”阿朵在心中发出绝望的怒吼。
“你的嘴是我的一半!你不准替他们说话!”阿朵咬破自己的舌尖,喷出一口鲜红的蛊血,注入两人之间的共鸣链。
刹那间,顾昭的身体猛地一震,原本机械吟诵的经文骤然变调,他的
“……阿……朵……救我……”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一声嘶哑的呼唤。
随后,他头顶的铜丝,开始发出不祥的嗡鸣。
怒哥拼了!
它不管不顾,直接在中枢引爆了凤火!
霎时间,整个由青铜丝线构成的音网被彻底点燃,噼啪作响,如同末日降临。
维系着人皮灯笼的丝线寸寸断裂,三百六十盏灯笼,也在同一时间爆裂开来,释放出无数被囚禁的声魂。
这些神魂如同脱缰的野马,嘶吼着,尖叫着,带着无尽的怨恨和渴望。
它们本能地追寻着与自己真正“忆名柱”相契合的频率,汇聚成一股声浪滔天的逆流洪涛,目标直指定命钟的方向!
“轰隆隆……”
整个南岭声核都开始剧烈震颤,仿佛地底深处有什么恐怖的存在即将苏醒。
在无尽的轰鸣声中,声核投下了最后一幕影像:言诏台顶层,那名一直隐藏在阴影中的身影,缓缓地揭下了自己的面具。
那是一张年轻而又熟悉的脸庞——竟然是年轻版的顾一白!
他手持一本尚未点燃的《真名律典》,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微笑,轻声道:“现在,轮到你们写法了。”说完,他缓缓抬起手中的《真名律典》,像是要写下什么足以颠覆整个世界的名字。
产血道内,顾昭像一尊被抽空灵魂的破败神像,颓然跪倒在地。
黑色的血沫不受控制地从他紧闭的唇间涌出,像是从地狱深处泛滥的潮水,带着死亡的寒意。
他的面部肌肉因为痛苦而扭曲,每一次抽搐都牵动着阿朵的心弦,让她如同置身于凌迟之刑。
阿朵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想要抱住他,想要用自己的体温驱散他身上的寒冷和绝望。
然而,她的手还未触及到顾昭的身体,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然推开。
她踉跄后退几步,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少年。
顾昭的双眼此时已经完全翻白,失去了所有的神采,只剩下空洞和死寂。
他的嘴唇还在不停地开合,但从他口中发出的,却不再是救赎的经文,而是一段段如同来自深渊的扭曲低语:“……阿朵……快逃……我不想杀你……”
这声音,分明是顾昭的,带着他特有的稚气和温柔。
可是,这声音的语调,却像是被无数个声音重叠在一起,如同无数个亡魂在耳边低语,让人毛骨悚然。
苏十三娘拄着盲杖,重重地敲击地面,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她的脸色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苍白,嘴唇颤抖着说道:“他的声核已被‘倒录’,现在每说一句话,都是在替言诏台广播命令!”
葛兰一直默默地观察着顾昭,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顾昭颈后的那些铜丝上。
那些原本应该束缚住顾昭的铜丝,此时却像是有了生命一般,深深地扎入了他的皮肉之中,并且还在不断地向他的脊椎蔓延,渐渐化作一条条活体竹脉。
她想起了柳七婆曾经对她的警告:“若见‘生藤入骨’,切勿触碰本体。”
葛兰不敢大意,她迅速从药囊中取出夜哭草灰,又咬破自己的手指,将鲜红的蛊血混合在一起,在阿朵的掌心快速地画下一道道扭曲的封印符。
她抓起阿朵的手,低声说道:“你要听真话,就得先聋一阵。”
阿朵咬紧牙关,她知道葛兰是为了她好。
她点了点头,任由葛兰将那道混合着夜哭草灰和蛊血的符印拍入了自己的耳穴。
刹那间,整个世界都变得寂静无声,如同坠入了无底的深渊。
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无边的黑暗和沉寂。
但是,阿朵却看见顾昭的唇形清晰地浮现出三个字:“别信……我……”
与此同时,怒哥已经化作一道赤红色的闪电,贴着通道的墙壁疾速飞行,它要查清楚通道尽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它发现,原本应该已经被摧毁的主灯阵虽然已经不复存在,但是地下的火喉却开始逆流喷涌出猩红色的雾气。
那些雾气中,似乎蕴含着某种强大的力量,正试图借助残魂重组秩序。
它折返回来,衔着一片烧焦的人皮灯笼残片,丢在了赵九斤的脚下。
那残片上,还残留着半句铭文:“双声归一,诏令始成。”
赵九斤盯着那半句话,忽然发狠地砸碎了身边的一根铜管。
黑色的声渣如同喷泉般涌出,在空中竟然自动凝聚成一张张人脸,它们张开嘴,齐声嘶吼道:“杀了假钥匙!迎回真名主!”
队伍陷入了包围之中,情况变得越发危急。
阿朵知道,现在不是悲伤和绝望的时候,她必须振作起来,她必须保护自己,保护顾昭,保护整个团队。
她不再试图和顾昭进行沟通,因为她知道,现在的顾昭已经不是真正的他了。
她转身抽出腰间那把刻满了《归音志》名字的骨刀,毫不犹豫地划破了自己的手掌。
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刀身。
她将鲜血涂抹在忆名柱的残片上,然后高声念诵着南岭百姓亲笔写下的每一个祖先的名字。
“李狗蛋!”
“张招娣!”
“王二麻子!”
“……”
那些粗陋的名字,带着泥土的气息,带着生命的温度,在狭窄的通道中回荡。
当这些名字响彻通道时,顾昭的身体猛地一震,他眼中原本浓郁的黑雾竟然短暂地退散,露出了一丝清明。
苏十三娘立刻抓住机会,击鼓助势,引导着万名村民隔空齐声呼喊:“我们叫得出自己!”
声浪如同潮水般涌来,冲击着缠绕在顾昭身上的竹脉。
“咔嚓!”
那些坚韧的竹脉,在声浪的冲击下,寸寸崩裂。
就在此刻,顾昭猛然抬头,那双原本混沌的眼睛,仿佛被撕开一道裂缝,迸射出针尖般细微的光芒,死死锁定阿朵。
他用尽全身力气,喉咙嘶哑,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艰难地张合嘴唇,用口型传递着绝望的信息——“他们……在我脑子里……有你的……第一个名字……”
话音未落,顾昭的身体像是被高压电流击中,疯狂抽搐,骨骼噼啪作响,胸腔内传出低沉而恐怖的机械轰鸣,仿佛古老的钟摆在体内摆动,带来死亡的预兆。
南岭声核回光返照般爆发出耀眼的紫色光芒,在墙壁上投下最后一抹诡异的阴影:那是一座高耸入云的言诏台,顶层之上,年轻版的顾一白缓缓合上那本散发着金属光泽的《真名律典》,嘴角勾起一抹令人不寒而栗的微笑。
他抬起手,指向苍穹,身后浮现出亿万道模糊不清的虚影,每一个虚影都口衔一枚闪烁着寒光的铜舌,发出重叠交织、仿佛来自地狱深渊的低语:“归——名——”
阿朵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天灵盖,她死死咬住嘴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才能勉强维持着最后一丝理智。
顾昭的身体越来越烫,仿佛一块烧红的烙铁,正疯狂吸噬着她的生命力。
他痛苦地挣扎着,却无法挣脱那无形的束缚,只能发出绝望的呜咽。
怒哥见状,嘶鸣一声,周身火焰暴涨,猛地向顾昭扑去,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重重地撞在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响。
葛兰紧紧抓住阿朵的手,焦急地喊道:“阿朵,不能再犹豫了!再这样下去,你们两个都会被……”
阿朵猛地抬起头,眼神冰冷而坚定,她打断葛兰的话,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不会放弃他。”
她深吸一口气,将骨刀横在胸前,锋利的刀刃映照出她坚毅的面庞,用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低语着:“我倒要看看,是谁敢动我的……”
然后,她抱紧了已经陷入昏迷的顾昭,猛地回头,对怒哥和葛兰喊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