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书说到,炎烁步伐沉凝,每一步都仿佛踏碎过往对家族所有的敬畏与幻想。
他周身弥漫着骇人的低气压,冰蓝色的眼眸深处不再是愤怒的火焰,而是凝结万载寒冰般的死寂与决绝。族地核心区域的守卫见到他这般模样,竟无一人敢上前阻拦,纷纷下意识地退避。
他径直闯入家族议事大殿。
此刻,殿内并非空无一人,以叔父炎昊为首的几位实权长老赫然在座,仿佛早已料到他的到来,正“恭候”着他的兴师问罪。
“炎烁,你来得正好。”炎昊端坐主位,脸上带着一丝掌控一切的冷漠笑容,“与冰炎巨狼家族的联姻事宜已基本商定,这是婚书,你过来……”
“我不会娶灵玥。”炎烁打断他,声音平静得可怕,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斩钉截铁,“我只要焰心。”
殿内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一位长老猛地一拍桌子:“放肆!婚姻大事,岂容你儿戏!这是族议的决定,关乎两族联盟大势!”
“族议?”炎烁冷笑,目光如刀锋般扫过在场每一位长老,“何时族议可以越过当事人,决定其终身大事?我的妻子,只能是我心之所向之人,而非你们政治博弈的筹码!”
“心之所向?那个低贱的平民?”另一位长老嗤笑,“炎烁,你清醒一点!她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可知你留下的信物和财宝,若被宣扬出去,会成为其他家族攻讦我族的利器!你险些酿成大祸!”
“祸?”炎烁猛地看向说话的长老,眼中寒光迸射,“真正的祸根,是你们这冰冷无情、扼杀真心的族规!是用他人至亲性命作威胁的卑劣手段!我留下信物财宝,是担当!是承诺!而你们,只会用强权和威胁来掩盖问题,这才是家族最大的耻辱和祸根!”
他字字铿锵,句句掷地有声,说得几位长老脸色铁青。
“反了!真是反了!”炎昊终于怒极,霍然起身,“看来你是铁了心要为了那个女子,背叛家族了?”
“我不是背叛家族!”炎烁直视着他,毫无惧色,“我是要打破这腐朽的牢笼!若连自己所爱都无法守护,这贵族身份,这族长之位,于我而言不过是金色枷锁,毫无意义!”
“好!好一个毫无意义!”炎昊气得浑身发抖,脸上最后一丝伪装的平静彻底撕碎,露出狰狞的本相,“既然你执迷不悟,那就别怪叔父心狠!来人!”
殿外瞬间涌入大批精锐侍卫,将炎烁团团围住。
“将少爷‘请’回他的住处,严加看管!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放他出来,直到婚礼结束!”炎昊冷声下令,眼中再无半分亲情,只有冰冷的算计和权力欲。
炎烁看着周围明晃晃的兵刃和叔父绝情的脸,心彻底沉入谷底。他知道,言语已经无用。
然而,就在侍卫即将上前扣押他的一刹那,异变陡生!
大殿一侧的窗户突然被一股强大的火焰能量轰然击碎!一道娇小的、决绝的身影如同飞蛾扑火般冲了进来,手中还握着一枚剧烈燃烧、极不稳定的火焰符文——那是她利用在古籍中学到的危险知识,临时制作出来的!
是焰心!
她终究还是无法眼睁睁看着他独自面对这一切!她知道硬闯家族重地意味着什么,但她顾不上了!
“炎烁!走!”她嘶声喊道,将手中那枚危险的符文猛地砸向地面!
“轰——!”
剧烈的爆炸和浓烟瞬间弥漫开来,暂时阻隔了侍卫的视线。
“心儿!”炎烁又惊又怒,但反应极快,瞬间冲过去拉住她的手,“你怎么这么傻!”
“我不能没有你……”焰心泪流满面,眼中却是一片与他同生共死的决然。
趁着混乱,两人联手,炎烁爆发出惊人的战力,护着焰心,硬生生从包围圈中杀出一条血路,冲出了大殿,朝着峡谷外围、那条传说中的外界裂隙方向狂奔而去。
这是他们唯一的选择了——私奔!逃离这个容不下他们爱情的地方!
身后是家族震怒的咆哮和追兵的呼喝声,箭矢不断从耳边呼啸而过。炎烁将焰心紧紧护在身后,拼尽全力击退追兵,银发染血,衣袍破损,却始终不曾后退一步。
然而,家族的追兵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就在他们即将冲近那条希望裂隙时,更多的伏兵出现,为首的正是面色铁青的炎昊!
“逆子!还不束手就擒!”炎昊怒吼,挥手间,强大的火焰能量如同牢笼般罩向两人。
炎烁奋力抵挡,却因要保护毫无战斗力的焰心而险象环生,身上不断添加新的伤口,鲜血染红了他的银发和衣袍。
“不要管我了!炎烁!你快走!”焰心看着他浴血奋战的样子,心痛如绞,泣不成声。
“绝不!”炎烁格开一柄刺来的长枪,反手将一个冲得太近的卫士击退,语气斩钉截铁,“说过要一起走的!”
就在他全力应对正面之敌时,一名隐藏在暗处的卫士,悄然拉满了弓弦——那支箭矢上,淬炼着阴冷蚀骨的能量,悄无声息地瞄准了因恐惧和担忧而暴露出一瞬破绽的焰心!
“噗嗤——!”
那支阴冷的箭矢,精准地射穿了炎烁的后心!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炎烁的身体猛地一僵,冰蓝色的眼眸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与巨大的痛苦。
他张口,温热的、带着金色光辉的精灵之血,如同破碎的红宝石,喷溅在焰心瞬间惨白的脸上,炽热得灼痛了她的肌肤,也灼穿了她灵魂。
“不——!!!炎烁!!!”
焰心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尖叫,巨大的恐惧与绝望如同冰冷的深渊巨口,瞬间将她吞没。
她徒劳地用手捂住他背后不断涌出鲜血的伤口,那温热的液体却如同生命般从她指缝间疯狂流逝。
炎烁的身体无力地向前倾倒,重量几乎完全压在她身上。他剧烈地咳嗽起来,更多的鲜血从他唇角溢出,染红了他苍白的唇和她额前的发丝。
“心……儿……”他艰难地抬起沉重的手臂,指尖颤抖着,想要擦去她脸上的血和泪,却发现自己连这点力气都快没有了。冰蓝色的眼眸中,巨大的痛苦逐渐被一种极致的温柔与不舍取代,“别……别哭……难看……”
“不……不……不要……”焰心语无伦次地摇着头,泪水模糊了视线,她紧紧抱住他下滑的身体,仿佛这样就能留住他正在飞速消逝的温度,“你答应过我的……你答应要娶我的……下月初二……你不能骗我……炎烁……求你……别离开我……”
她的声音破碎,带着令人心碎的哀求和绝望。
炎烁靠在她瘦弱的肩膀上,呼吸变得急促而微弱,每一次吸气都像是破风箱在拉扯。
他努力扯出一个极其虚弱却依旧试图安抚她的笑容,气若游丝:“对……对不起……我的……新娘……我……食言了……”他的目光贪婪地描摹着她的眉眼,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入灵魂深处,“那天……在图书馆……你……认真的样子……真好看……能……能再叫我一声……夫君吗?”
这句话几乎抽干了他最后的气力。
焰心哭得浑身颤抖,心碎欲裂。
她低下头,用自己冰冷的脸颊贴住他逐渐失去温度的脸,泣不成声地在他耳边呢喃,每一个字都浸满了血泪:“夫君……夫君……炎烁夫君……你是我的夫君……永远都是……”
听到这声呼唤,炎烁眼中最后一点光芒亮了起来,带着无尽的满足与遗憾。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极其轻微地回应:“嗯……我的……妻……”
他的手终于无力地垂落下去,冰蓝色的眼眸缓缓闭上,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安静的阴影,仿佛只是睡着了。唯有唇角那一丝极淡极淡的、凝固了的微笑,证明着他最后听到的是她最深情的呼唤。
“不——!!!”焰心发出了一声泣血的哀鸣,那声音凄厉得仿佛能撕裂整个峡谷的天空,让所有听到的烈火精灵都为之心脏骤缩,潸然泪下。
她抱着他尚且温热却已无声息的身体,整个世界在她眼前彻底崩塌、粉碎、化为虚无。
她抬起头,赤红色的长发无风狂舞,眼中所有的光芒寂灭,只剩下焚尽一切的疯狂与绝望。她看着那些冷漠围上来的追兵,看着这个冰冷残酷、容不下他们微小爱情的世界,发出了最绝望的诅咒:
“既然这个世界容不下我们……那就一起毁灭吧!!!”
她开始疯狂燃烧自己的一切,生命、灵魂、对世间最后的一丝眷恋……
然而,就在毁灭性能量即将爆发的瞬间,她低头,再次看到了怀中爱人那安详的、带着微笑的睡颜。他最后那句“别哭……难看……”和那声满足的“我的妻”在她耳边回荡。
所有的疯狂如同潮水般退去,只剩下无尽的悲凉与深入骨髓的心痛。
她怎么能……用毁灭玷污他用生命换来的她的生存?怎么能让他连最后的安宁都无法保有?
“炎烁……”她低下头,极其温柔地、最后一次吻住他冰冷的唇,泪水滴落在他苍白的脸上,“别怕……夫君……我来陪你……这次,换我来找你……”
最终,那凝聚到极点的毁灭能量并未向外爆发,而是猛地、无比温柔地向内坍缩!
焰心燃烧了自己全部的生命精元与灵魂力量,化作一道最纯粹、最温暖的琥珀色治愈之光,如同最深情的拥抱,缓缓地、彻底地融入了炎烁破碎的心口,试图用自己的一切,去温暖他冰冷的身体,挽留他最后一缕可能飘散的生机……
然而,一切都太晚了。
两人的生命力如同风中残烛,同步地、彻底地熄灭了。
他们的身体紧紧相拥着,在曾经许下终身的秘密温泉边,缓缓化作无数细碎璀璨的光点,如同无数颗微小的、交织着冰蓝与琥珀色的星辰,盘旋着,依偎着,最终随风飘散,彻底融入这片他们深爱却最终埋葬了他们的土地……
至死,他们的十指依旧紧紧相扣,仿佛任何力量都无法将他们分开。
天地间,仿佛响起一声无声的悲鸣。所有见证这一幕的烈火精灵,无论是追兵还是后来闻讯赶来的其他精灵,无不震撼动容,潸然泪下。就连最冷酷的战士,也默默垂下了手中的武器。
那极致绝望中的深情,那以毁灭起始、以献祭终结的守护,那直至魂飞魄散也要相拥在一起的决绝,深深烙印在了每一个在场精灵的灵魂深处,成为了烈火精灵族历史长河中,最悲怆、最无法磨灭的爱情传说,被吟游诗人传唱了十几万年,每一次讲述,都令闻者落泪,感怀至深。
唯有一枚冰蓝色的玉佩,和一丝微弱到几乎察觉不到的、交织着冰蓝与琥珀色的灵魂印记,悄然沉入大地深处,等待着渺茫的来世,再度重逢的契机。
“星坠幽谷,血泪焚情;身虽湮灭,誓锁三生。”
就在那交织着冰蓝与琥珀色的灵魂光点即将彻底消散于天地间的刹那,整个烈焰峡谷,乃至整个烈火精灵族所栖息的广袤地域,突然莫名地剧烈震动起来!
“尔等,可知罪?”
一股浩瀚无匹、仿佛沉睡了万古的恐怖意志,自峡谷最深处、那被视为绝对禁地的能量核心中轰然苏醒!
天空中的极光疯狂扭动,汇聚成巨大的漩涡。
所有跳跃的火苗,无论大小,无论身处何地,都在这一刻齐齐静止,向着峡谷核心的方向微微弯曲,如同子民迎接君王的苏醒!
一道无法用语言形容其伟岸和古老的身影,仿佛由最纯粹的烈焰法则凝聚而成,缓缓自禁地中升起。
它没有固定的形态,时而如顶天立地的巨人,时而如包容星海的漩涡,其散发出的威压,让在场所有精灵,包括长老炎昊在内,都瞬间灵魂战栗,不受控制地噗通跪倒在地,连头都无法抬起!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