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清婉转过身来,直面慕容博。
父女俩目光相接,慕容博不由得一怔。记忆中那个怯懦胆小的小女孩,何时有了这般锐利如刀的眼神?
“父亲。”慕容清婉微微颔首,礼数周全,语气却冰冷如霜,“十年不见,父亲倒是风采依旧。”
这话听似恭维,实则暗藏机锋——十年间对嫡女不闻不问,何等父爱?
慕容博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轻咳一声:“既已回府,就当恪守家规,孝敬长辈,岂可如此无礼?”
“相爷多年不见,身子骨倒还是这般硬朗,说话中气十足。我劝您呀,还是少动些气。万一真气得瘫在床上动弹不得……”她眼尾轻挑,笑意里藏着刀锋,“您后院那些如花美眷,难道个个都甘愿守个活寡?这绿帽子的颜色,可不怎么衬您呐。”
“混账!你这逆女!”慕容博气得浑身发抖。
一旁雍容华贵的林氏立刻蹙眉开口,语调虚伪又尖锐:“果真是乡下野惯了,说话这般粗鄙不堪!才回府就顶撞老夫人和老爷,若传了出去,我们相府满门的脸面都要被你丢尽了!”
慕容清婉目光倏地冷了下来,却缓缓漾开一抹笑,只看向慕容博:“她算个什么东西?”声音轻慢,却字字清晰,“这就是相府口口声声说的教养?一个抬了姨娘的夫人,也配来质问我这嫡女?”
林氏被戳中痛处,却不怒反笑,扬着下巴道:“我如今是相府当家主母,自然管教得你!要怪就怪你那短命的娘没这福气——”
“白羽,”慕容清婉骤然打断,脸上笑意瞬间消失,眼底结起寒冰,“掌嘴。”
她可不是那个怯懦的原主。既然他们不是她的亲人,她动起手来,自然毫无负担。
‘啪!啪!啪!’
清脆的巴掌声,瞬间响彻厅堂。
清脆响亮的三个巴掌,不仅打在林氏精心保养的脸上,更是重重地扇在整个相府高高在上的颜面上。
厅堂之内,时间仿佛凝固了。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包括慕容博和老夫人。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林氏被打得鬓发散乱,脸颊上迅速浮现出清晰的指印,火辣辣的疼痛和前所未有的羞辱感让她一时竟忘了反应,只是捂着脸,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神色冰冷的少女。
她……她怎么敢?!
慕容博最先回过神来,暴怒如雷:“反了!反了天了!慕容清婉,你这个孽障!竟敢当着我的面行凶!来人啊!给我把这个逆女拿下,家法伺候!”
门外的婆子们,立刻涌了进来,就要上前捉拿慕容清婉。
然而,慕容清婉带来的丫鬟白羽和另一个一直静立一旁、看似普通的丫鬟青鸾,却同时上前一步,挡在了慕容清婉身前。
两人眼神锐利,身形沉稳,竟隐隐散发出不弱于相府护卫的气势。
尤其是白羽,刚刚出手快如闪电,此刻眼神如刀,扫视着涌进来的婆子们,让他们下意识地停顿了一下。
“我看谁敢!”慕容清婉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冰冷的威压,她目光扫过那些婆子们,最终落在慕容博脸上,“父亲口口声声家法,却不知这家法,是先打以下犯上、辱及先母的贱婢,还是先责问维护亡母尊严的嫡女?”
“她是你母亲!”慕容博气得手指发抖,指着林氏。
“我母亲?”慕容清婉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声里充满了讥讽,“我母亲沈氏,出身清河沈家,乃父亲明媒正娶的原配嫡妻,十年前已于府中病逝。
这件事,父亲难道忘了?眼前这位,不过是个靠着爬床功夫、侥幸被扶正的姨娘罢了!一个妾室,也配称我母亲?也配在我面前提及我亡母,口出恶言?”
她字字如刀,句句见血,将林氏最不堪的老底和慕容博的偏袒撕扯开来,暴露在众人面前。
厅内一些老仆下意识地低下头,不敢言语。这是相府人尽皆知却无人敢提的隐秘。
林氏此刻终于从震惊和羞辱中回过神来,听到慕容清婉的话,更是气得浑身发抖,尖声道:“老爷!您听听!她说的这都是什么话!
我虽是继室,也是您堂堂正正娶进门的夫人,掌管中馈,养育子女,如今竟被一个晚辈如此羞辱殴打!我还活着做什么啊!”说着便掩面哭泣起来,看似悲痛欲绝,实则是在向慕容博施压。
老夫人也缓过气来,捶着胸口哭嚎:“造孽啊!我们慕容家是造了什么孽,迎来这么一个丧门星!
一回来就搅得家宅不宁,顶撞长辈,殴打主母!博儿,你今天若不重重惩治这个孽女,我就……我就一头撞死在这里!”
场面一时混乱不堪。
慕容博被母亲和爱妻哭得心烦意乱,再看慕容清婉那副油盐不进、冷若冰霜的模样,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厉声道:“休要再狡辩!顶撞祖母、殴打母亲乃是事实!家法绝不能免!给我拿下!重打五十大板!”
五十大板?成年壮汉都未必受得住,这是要往死里打!
护卫们不再犹豫,再次上前。
白羽和青鸾眼神一厉,就要动手。
“且慢!”慕容清婉却喝止了她们。
她看着慕容博,脸上非但没有惧色,反而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父亲要执行家法,女儿自然不敢反抗。只是,打之前,可否容女儿问一句话?”
慕容博正在气头上,不耐道:“你还有什么遗言!”
慕容清婉轻轻整理了一下衣袖,慢条斯理地问道:“女儿只是想问,父亲和祖母、林夫人如此急切地接我回府,甚至等不及及笄礼在即的三妹妹出嫁之后,究竟所为何事?总不会是真的想念我这个在庄子上自生自灭十年的女儿了吧?”
此言一出,慕容博、老夫人以及正在哭泣的林氏,表情同时一僵。
慕容清婉将他们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冷笑更甚,继续慢悠悠地说道:“女儿在回京路上,偶然听闻了一个有趣的消息。
说是靖王府的世子爷到了适婚之龄,靖王府似乎有意与相府结亲,而且……特别指明了要嫡出的女儿。啧啧,这可真是难办了。”
她故作惋惜地叹了口气:“三妹妹清柔,虽得父亲和夫人宠爱,可惜……出身终究是差了一点。
是庶女扶正所出,这身份拿去配靖王世子,怕是靖王府那边会觉得相府诚意不够,辱没了世子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