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短暂骚动像一块冰,瞬间冻结了沈家小院刚刚因“计划顺利”而升起的些许暖意。对方不仅上钩,而且如此迫不及待、胆大妄为,直接派人夜探,这完全超出了沈清辞“引蛇出洞”的预期。恐慌和后怕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席卷而来。
“他爹……他们……他们想干啥?偷东西?还是……还是想放火?”周氏的声音带着哭腔,紧紧搂着被惊醒后瑟瑟发抖的沈安。
沈厚德握着短棍的手青筋暴起,眼睛死死盯着后院方向,仿佛还能看到那个消失的黑影:“狗日的!欺人太甚!明天我就去镇公所报案!”
“爹,不能报案。”沈清辞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咱们没有证据,空口无凭,反而打草惊蛇。而且,对方敢这么干,恐怕早有准备。”
她走到后院门口,仔细检查了一下灶房的窗户和门锁,并没有被破坏的痕迹。“看来他只是想窥探,没敢硬闯。这说明他们也有所顾忌,至少目前还不想彻底撕破脸。”
分析让周氏和沈厚德稍微镇定了一些,但恐惧依旧萦绕不去。
“那……那咱们现在咋办?这觉还咋睡?”周氏忧心忡忡。
“今晚是睡不成了。”沈清辞叹了口气,“爹,您守前半夜,我守后半夜。娘,您带着安安去里屋,把门闩好。咱们得想想,接下来怎么办。”
计划必须调整了。对方的不按常理出牌,意味着风险急剧升高。原先只是想用假消息迷惑对方,现在却可能引火烧身。
第二天,一家人顶着黑眼圈,强打精神开门营业。周氏接待客人时,笑容都有些勉强,眼神总忍不住往门外瞟。沈厚德更是如临大敌,每次去后院取柴火都要先张望半天。
陈寡妇也察觉到了异样,小心地问:“周家妹子,你们……昨晚没睡好?我看你们脸色都不太好。”
周氏勉强笑笑:“没啥,就是……就是安安晚上闹觉,吵得没睡安稳。”她不敢透露实情,怕吓到陈寡妇,也怕走漏风声。
沈清辞则表现得相对镇定,但她心里清楚,必须尽快采取行动,化被动为主动。对方夜探的目的无非两个:一是确认“黄金卤鸽”配方的真伪和进度;二是寻找下手破坏的机会。既然如此,不如……给他们看点“想看的”?
一个更加大胆的计划在她心中迅速成型。她找到父母,低声说出自己的想法:“爹,娘,咱们不能光防着。他们不是想看‘黄金卤鸽’吗?咱们就做给他们看!”
“还做?”周氏吓了一跳,“那不是更招贼吗?”
“不是真做。”沈清辞解释道,“咱们演一场戏。我去买只普通鸽子,用些便宜药材,假装煞有介事地研究,故意把过程弄得神秘兮兮,好像真有那么回事。然后,咱们‘不小心’把一张写着假配方和关键‘诀窍’的纸,‘遗落’在张婶能看到的地方……”
“引他们来偷假方子?”沈厚德明白了女儿的意图。
“对!”沈清辞点头,“只要他们来偷,咱们就能抓个现行!或者,至少能确认张婶就是内奸,有了证据,再报官也不迟!”
这个计划风险依然存在,但却是目前打破僵局最可行的办法。周氏和沈厚德虽然担心,但看到女儿眼中的决绝,也只好同意。
说干就干。沈清辞当天下午就去集市买了一只活鸽子和一些常见的枸杞、红枣、当归片(冒充名贵药材)。回来后,她就在院子里,当着偶尔过往行人的面(尤其是可能存在的眼线),开始处理鸽子,神情专注,时而称量药材,时而记录笔记,营造出一种紧张攻关的氛围。
她还特意找出一张略显陈旧的纸,用炭笔歪歪扭扭地写了一份所谓的“秘方”,上面罗列了普通药材,但故意在关键步骤上写了一句:“须以陈年花雕酒替代水,文火慢炖六个时辰,方得金黄油亮之效。”并将这张纸“随意”地夹在了一本经常翻看的旧账本里,放在堂屋桌上显眼的位置。
接下来的两天,沈家表面一切如常,但暗地里却绷紧了神经。沈清辞依旧每天“研究”她的卤鸽,周氏则负责留意张婶的动静,沈厚德则暗中准备了绳索和麻袋,藏在顺手的地方。
然而,张婶那边却异常安静,没有再来串门,甚至连面都很少露。这种反常的平静,反而让沈家人更加不安。
“阿辞,她会不会……察觉了?”周氏有些沉不住气了。
沈清辞也蹙着眉:“有可能。或者……对方也在观望,比我们想象的更有耐心。”
就在沈家人以为计划可能失败,准备另想办法时,转机在第三天深夜悄然降临。
这一次,负责守夜的沈厚德没有听到任何脚步声或异响。但常年劳作养成的警觉,让他在睡梦中感觉到一丝极其细微的、不同于风声的动静。他猛地睁开眼,屏住呼吸,侧耳倾听——堂屋方向,似乎传来极其轻微的、纸张翻动的窸窣声!
有人进堂屋了!目标是那张假配方!
沈厚德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轻轻推醒身边的周氏和隔壁的女儿,用气音说:“堂屋……有人!”
沈清辞和周氏也瞬间清醒,三人悄无声息地摸到里屋门边,透过门缝往外看。
月光透过窗纸,朦朦胧胧地照亮堂屋。只见一个瘦小的黑影,正背对着他们,小心翼翼地翻动着桌上的那本旧账本!很快,黑影抽出了那张假配方,凑到眼前仔细看了看,然后迅速将配方揣进怀里,转身就想溜走!
借着微光,沈清辞清晰地看到了那张侧脸——正是张婶!
果然是她!
怒火瞬间涌上心头!沈厚德再也按捺不住,猛地拉开门,低吼一声:“抓贼啊!”同时抡起早就准备好的木棍冲了过去!
周氏也顺手抄起门边的顶门棍,跟着冲了出去!
沈清辞则第一时间点亮了油灯!
突如其来的光亮和吼声,把张婶吓得魂飞魄散!她“啊”地惊叫一声,手里的一个小布包都掉在了地上,也顾不上捡,转身就想往院门跑!
“站住!”沈厚德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揪住了她的后衣领!
“放开我!救命啊!”张婶拼命挣扎,尖声叫喊。
动静惊醒了四邻,狗吠声和邻居的询问声纷纷响起。很快,王老五和几个相熟的街坊举着灯笼赶了过来,看到眼前景象,都惊呆了。
“厚德兄弟,这是咋回事?”
“周家妹子,张寡妇她……她偷东西?”
灯光下,张婶脸色惨白,浑身发抖,被沈厚德死死扭住胳膊。周氏气得浑身直抖,指着她骂道:“你这个黑心肝的!我们哪点对不起你?你竟然半夜摸进来偷东西!”
沈清辞冷静地捡起地上张婶掉落的小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是几块碎银子和一些铜钱,显然是她自己的财物。但更重要的是,她走到张婶面前,目光冰冷地看着她:“张婶,你怀里揣的,是什么?”
张婶眼神慌乱,死死捂着胸口:“没……没什么!是我的东西!”
“是吗?”沈清辞冷笑一声,对闻讯赶来的里正派来的巡夜衙役(已被惊动)说道,“差大哥,麻烦您搜一下她的身。我怀疑她偷了我家祖传的卤味秘方!”
衙役上前,不顾张婶的哭喊挣扎,从她怀里搜出了那张叠得整整齐齐的假配方!
“这就是证据!”沈清辞将配方展开,对众人说道,“这上面写的是我家卤味上色的关键诀窍!张婶深夜潜入我家堂屋行窃,人赃并获!”
铁证如山!张婶顿时瘫软在地,面如死灰。
邻居们一片哗然,议论纷纷。
“天哪!张寡妇竟然干这种事!”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亏得沈家平时对她那么好!”
张婶被衙役带走暂时看管,等待明日里正升堂审理。沈家小院终于恢复了平静,但经历了这场惊心动魄的抓捕,所有人都心有余悸。
“总算……把这个内鬼揪出来了!”周氏拍着胸口,后怕不已。
沈厚德也松了口气:“这下看他们还怎么狡辩!”
沈清辞看着手中那张假配方,心中却没有太多喜悦。抓住张婶只是第一步,她背后的人呢?他们会因为一个眼线暴露而收手吗?还是会……狗急跳墙?
她抬头望向漆黑的夜空,知道这场较量,还远未结束。更大的风暴,或许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