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府有变,陆危,慎言自保。”
短短九个字,像九根冰冷的针,扎进沈清辞的眼里,刺进她的心里。她捏着那张薄薄的纸条,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陆景珩……有危险?那个几次三番在危难中护住她全家、智珠在握的陆公子,竟然身陷险境?
巨大的恐慌和担忧如同冰水浇头,让她几乎站立不稳。她猛地扶住窗框,大口喘息,强迫自己冷静。这纸条是谁送的?消息可靠吗?陆景珩现在到底怎么样了?州府发生了什么变故?无数个问题在她脑中疯狂盘旋。
“阿辞?咋啦?睡不着?”里屋传来周氏迷迷糊糊的问话声,显然是被她的动静惊醒了。
沈清辞心中一凛,迅速将纸条揉成一团,塞进贴身的小衣口袋里,深吸一口气,尽量让声音平稳:“没事,娘,就是口渴,起来喝点水。您睡吧。”
她走到桌边,倒了一杯凉水,咕咚咕咚喝下,冰凉的液体划过喉咙,稍微压下了心头的惊涛骇浪。不能慌!绝对不能慌!这个消息太惊人,太突然,绝不能立刻告诉父母,徒增恐慌。必须先核实,必须想办法!
这一夜,沈清辞睁着眼睛直到天亮。脑海中反复回想着与陆景珩有关的点点滴滴,从他第一次出手相助,到后来一次次暗中回护,再到临别时赠送书籍种子……他若真的出事,沈家失去的不仅仅是一个靠山,更是一位真正的恩人和朋友。于公于私,她都不能坐视不理。
天刚蒙蒙亮,周氏和沈厚德起身准备开铺。看到女儿苍白的脸色和眼底的乌青,周氏吓了一跳:“阿辞,你脸色咋这么差?昨晚没睡好?”
沈清辞勉强笑笑:“可能……可能是想着新点心的方子,有点兴奋,没睡踏实。”她不能说实话,只能找个借口搪塞。
沈厚德憨厚地拍拍女儿的肩膀:“别太累了,慢慢来。”
铺子照常开门,沈清辞却心不在焉。她一边机械地招呼客人,一边飞速思考着对策。直接去陆府打听?太冒失,万一真有变故,等于自投罗网。通过阿福?阿福是陆景珩的心腹,如果陆景珩真出事,阿福恐怕也……那昨晚的纸条是谁送的?是敌是友?
一个念头突然闪过——药膳!陆景珩曾对她研习药膳表示过赞赏。或许……可以以此为借口?
“娘,”趁着客人不多的间隙,沈清辞对周氏说,“我昨儿翻书,看到一个‘安神定惊汤’的方子,用了百合、莲子、枣仁,最是宁心安神。我想……炖一盅,给陆府送去。前番陆公子赠书赠种,咱们一直没好好谢过,如今他去了州府操劳,送点汤水,表表心意,也是应该的。”
这个理由合情合理。周氏一听,立刻赞同:“对对对!应该的!陆公子对咱家恩重如山!你赶紧去准备,挑最好的料!”
沈厚德也点头:“嗯,知恩图报,是正理!”
沈清辞松了口气,立刻动手。她精选了上好的百合、莲子和枣仁,又加了少许冰糖,用小火慢慢煨炖。汤品清淡,意在传递关怀,而非贵重,不易惹人疑心。炖汤的间隙,她心中依旧忐忑,不断推演着去到陆府可能遇到的各种情况。
汤炖好后,沈清辞用干净的陶罐装好,盖上布,挎上竹篮。出门前,她特意换了一身半新不旧的素净衣裙,看起来就像个寻常人家去送东西的姑娘。
“娘,爹,我去了。”沈清辞深吸一口气。
“路上小心点!送了就回,别多耽搁!”周氏不放心地叮嘱。
沈清辞点点头,挎着篮子走出了家门。阳光明媚,街上人来人往,一切如常。但她却感觉每一步都踩在棉花上,心悬在半空。她故意绕了点路,留意着身后的动静,确认无人跟踪,才走向镇东的陆府。
越靠近陆府,她的心跳得越快。终于,那熟悉的、气派而安静的门楼出现在眼前。大门紧闭,门前的石狮子依旧威严,但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沈清辞总觉得那府邸透着一股不同以往的沉寂。
她走上前,轻轻叩响了门环。等了片刻,侧门上的小窗才被拉开,露出门房一张略显疲惫和警惕的脸。
“姑娘找谁?”门房的语气不像往日那般客气。
沈清辞心中咯噔一下,面上却带着得体的微笑:“这位大哥,我是镇西沈记卤味铺的沈清辞。前番蒙陆公子馈赠,无以为报,今日炖了盅安神汤,特来奉上,聊表谢意,烦请通传一声。”她将竹篮稍稍提高,露出里面的陶罐。
门房打量了她几眼,似乎认出了她,脸色稍缓,但依旧带着为难:“原来是沈姑娘。只是……不巧,少爷不在府中,阿福管家……眼下也正忙,怕是没空见客。姑娘的心意,小的代为转达便是。”
不在府中?阿福正忙?这含糊的说辞更让沈清辞心生疑窦。陆景珩去州府是众所周知,但“阿福正忙”就显得有些蹊跷了。
“既如此,就不打扰了。”沈清辞不动声色,将竹篮递上,“这汤水趁热喝才好,劳烦大哥转交阿福哥便是。就说……愿公子在外一切安好。”她刻意加重了“一切安好”几个字。
门房接过篮子,点点头:“姑娘放心,话一定带到。”说完,便关上了小窗。
沈清辞站在门外,心中波澜起伏。门房的态度虽然不算恶劣,但那份疏离和谨慎,与往日截然不同。这绝不仅仅是“主人不在”那么简单!陆府一定出了什么事!
她不敢久留,转身离开。走出不远,在一个拐角处,她假装整理鞋袜,悄悄回头望去。只见陆府侧门再次打开,刚才那个门房提着篮子快步走了出来,左右张望了一下,竟没有回府,而是朝着镇子另一个方向匆匆走去!
他要去哪儿?不是应该把汤送回府里吗?
沈清辞的心猛地一紧!她犹豫了一瞬,一咬牙,悄悄跟了上去。她不敢跟得太近,只能远远缀着,利用街边的行人和摊位做掩护。
那门房脚步很快,七拐八绕,竟来到了镇北一处相对僻静的巷子,在一户看起来颇为普通、门楣上却挂着一串风干药草的人家门前停了下来。他再次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才抬手叩门。门很快开了一条缝,他闪身进去,门又迅速关上。
那是什么地方?不像是陆府的别院,倒像是一户寻常人家,或者……医馆?药铺?沈清辞躲在巷口,心中疑窦丛生。陆府的门房,为何要偷偷来此?还带着她送的汤?
她不敢再靠近,记下了那户人家的位置和门前的特征(那串药草),便匆匆离开了。回到铺子时,她的心依旧狂跳不止。
“阿辞,回来啦?汤送到了吗?陆府的人说啥没?”周氏关切地问。
沈清辞强压下心中的惊疑,勉强笑道:“送到了。门房说陆公子不在,阿福哥也忙,代收了。说谢谢咱们呢。”她不敢说出实情,怕父母担心。
整个下午,沈清辞都心神不宁。陆府门房的异常举动,像一块巨石压在她心上。那户挂着药草的人家,到底藏着什么秘密?和陆景珩的“危”有关吗?
傍晚打烊后,她正心乱如麻地收拾柜台,忽然听到街上一阵轻微的骚动。她抬头望去,只见一辆不起眼的青布小车,在暮色中悄无声息地驶过街口,方向……似乎是朝着镇北那片僻静巷子而去。驾车的人的背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有几分眼熟……
是阿福?!虽然只是一瞥,但沈清辞几乎可以肯定!阿福竟然偷偷回来了?还去了那个神秘的地方?
她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陆景珩的处境,恐怕比她想象的还要糟糕!阿福的隐秘行动,门房的鬼祟送汤……这一切都指向一个可怕的真相——陆府正面临巨大的危机,而陆景珩,可能真的身陷囹圄,甚至……伤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