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五师傅带来的消息,像一块冰,彻底坐实了沈清辞心中最坏的猜测——对方的人不仅没走,反而像阴沟里的老鼠,更深地潜伏了下来,就藏在镇子不起眼的角落,暗中窥伺着沈家。这种敌暗我明的处境,让她如坐针毡。
被动等待绝不是办法。沈清辞思忖再三,那个大胆的念头逐渐清晰——投石问路。用对方最在意的东西,去试探,去惊动,看看水下到底藏着什么妖!
她选定的“石头”,就是窗台下那盆清心兰。既然果实已送去州府,对方的目标很可能已经转移到这株母株上,或者,他们仍不死心,想通过母株找到果实的线索。而最能引起他们注意的,莫过于清心兰那独特的香气,融入沈家最出名的卤味之中。
这天打烊后,沈清辞没有像往常一样收拾灶台,而是仔细洗净了手,对正在清扫店面的父母说:“爹,娘,明天我想试做一小锅新口味的卤鸡胗。”
周氏头也没抬:“行啊,你想试啥新花样?”
沈清辞走到窗边,轻轻掐了几片清心兰最嫩的尖叶,转身展示给父母看:“我想用这清心兰的叶子试试,提个鲜,去去腥气。”
“用这草叶子?”周氏一愣,放下抹布走过来,拿起一片叶子闻了闻,“味儿是挺特别,可……这能行吗?别再把一锅好料给糟蹋了。”
沈厚德也凑过来,憨憨地说:“闺女,这草金贵着呢,陆公子送的,咱还是好好养着吧,别乱用。”
沈清辞早料到父母会反对,她早已想好说辞:“爹,娘,这草再金贵,也是棵草。咱们做吃食的,不就是讲究个推陈出新吗?我只取几片最嫩的叶子,试试味道,用量很少,不碍事的。万一味道好,咱家不就又多一道招牌菜?”她顿了顿,放低声音,“再说了,这草是陆公子送的,咱们用它做出好味道,也算没辜负陆公子的心意,对吧?”
最后这句话打动了周氏。她想了想,点点头:“也是这个理儿。那……你就少放点试试,可别弄砸了。”
沈厚德见妻子同意了,也便不再反对:“成!我闺女的手艺,爹信得过!”
说服了父母,沈清辞心中稍定。第二天一早,她特意比平时早起半个时辰,精心处理了一小盆新鲜的鸡胗。卤制时,她像做贼一样,趁着父母在前头准备开张的功夫,将精心捣碎的几片清心兰嫩叶汁液,悄悄混入老卤之中。那清冽中带着微辛的独特香气一入卤锅,便与浓郁的肉香奇妙地融合在一起,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却异常勾人的复合香味。
卤制过程中,这奇异的香味渐渐飘出灶房,连前头铺子的周氏都闻到了,她吸吸鼻子,惊讶地对沈厚德说:“他爹,你闻闻,阿辞这新卤水,味儿还真不赖!闻着……怪清爽的!”
沈厚德也憨憨地笑:“是吧?我就说闺女行!”
沈清辞听着父母的夸赞,心中却七上八下。这香味,对于普通人来说是新奇,对于某些“有心人”来说,不啻为一道惊雷!
巳时刚过,铺子开门。第一批老主顾进门就吸着鼻子问:“周家妹子,今儿这卤味味儿咋不一样了?更香了!”
周氏乐呵呵地答:“我家阿辞鼓捣的新方子,加了点提香的野草叶子,大家尝尝鲜!”
新卤的鸡胗一摆上柜台,那独特的香气立刻引来了更多关注。不少人好奇购买,尝过之后,都纷纷称赞:
“嗯!好吃!这味儿特别,越嚼越香!”
“清爽不腻口,阿辞丫头手艺又精进了!”
一切似乎都很正常。沈清辞一边忙碌,一边暗中观察每一个进出的客人,尤其是生面孔。一个上午过去,并未发现任何异常。她心中不禁有些嘀咕:难道……自己判断错了?对方并不在意这清心兰的香气?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的时候,晌午时分,铺子里来了一个穿着灰色短褂、面相普通的的中年汉子。他看起来像个寻常的脚夫或帮工,进店后也没多话,直接指着那盆新卤鸡胗:“老板娘,这个,来半斤。”
周氏应声去称重。那汉子看似随意地站在柜台前,目光却似有若无地扫过整个铺子,尤其在通往后院的门口停留了一瞬,鼻翼微微翕动,像是在仔细分辨空气中的味道。
沈清辞的心猛地一跳!这个动作太细微,但落在一直紧绷着神经的她眼里,却格外清晰!她假装低头整理账本,用眼角余光死死盯住那人。
周氏称好鸡胗,用油纸包了递过去。那汉子付了钱,接过纸包,并没有立刻离开,反而看似随意地问了一句:“老板娘,你家这卤味香味挺特别啊,加了啥好料?”
周氏笑着打哈哈:“嗨,就是孩子瞎鼓捣,加了点后院长得野香草,不值啥。”
“野香草?”那汉子重复了一句,眼神闪烁了一下,也没再多问,拿着纸包转身走了。
人一走,沈清辞立刻对周氏说:“娘,我出去买点针线,马上回来。”不等周氏回答,她便快步跟了出去。
她不敢跟得太近,远远缀着那灰衣汉子。只见那汉子并没有像寻常顾客那样回家或去干活,而是拎着纸包,在镇上七拐八绕,最后竟然走进了镇东头那条巷子——正是王老五说的那个租给走方郎中的小院所在的巷子!
沈清辞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躲在巷口,看着那汉子警惕地左右张望了一下,然后推开那扇普通的木门,闪身进去,迅速关上了门。
果然!他们果然在那里!而且,清心兰的香气,成功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沈清辞强压住心中的惊涛骇浪,悄悄退走,绕路回到铺子。她的试探得到了答案,但这答案却让她后背发凉。敌人不仅还在,而且已经注意到了清心兰的存在,甚至可能已经开始行动!
接下来的一整天,沈清辞都心神不宁。她不知道对方接下来会怎么做?是继续监视?还是会有更进一步的举动?
傍晚打烊前,铺子里来了位意想不到的客人——那位曾提醒过她的吴老先生(沈清辞现在几乎可以肯定他就是吴伯)的朋友,吴老先生。他依旧是那副儒雅从容的样子,买了几块茯苓糕。
结账时,他看似无意地低声对沈清辞说了一句:“小姑娘,香料虽好,过犹不及。近日天气燥,小心……火烛。”说完,便提着糕点飘然而去。
火烛?!
沈清辞捏着手中的铜钱,指尖冰凉。吴老先生这是在警告她……对方可能会用纵火这种极端手段?是为了毁灭清心兰,还是……要直接将沈家逼入绝境?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她原本只是想试探,却可能已经打草惊蛇,将全家推向了更危险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