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尘指尖在兽皮地图上的朱砂标记处轻轻一叩,裂谷深处那抹红便似要灼穿他掌心。明日寅时,雷狱殿选二十精壮弟子,随我入东陵裂谷。他抬眼时,眸中雷纹微闪,小雅,你与厉长老留守——不,话未说完又改了主意,你跟我去。
夜凰族的血脉直觉,或许用得上。
月光漏进窗棂,在他腰间玉盒上投下银斑。
盒中建木种子的清灵之气与地图上飘来的木灵相互缠绕,像两根线头在虚空里打结。
这是自重生以来,他第二次清晰感知到的牵引力——上一次,是在雷狱殿废墟里摸到那枚刻着雷纹的残玉。
寅时三刻,晨雾未散。
秦尘走在队伍最前,玄元境的气息收敛如常人,身后二十名雷狱殿弟子背着雷纹包裹,腰间悬着他亲手锻造的淬雷短刃。
叶小蝉阿公站在山脚下,往他手中塞了个布包:这是裂谷里毒瘴的解法,用紫背天葵和雷火草熬汁,抹在人中......老人布满老茧的手突然顿住,小尘啊,当年你爹进裂谷前,也跟我要过这方子。
秦尘的手指在布包上微微发颤。
记忆里那个总摸着他脑袋说尘儿以后要做最厉害的雷修的身影突然清晰起来,连他腰间那枚半块雷纹玉牌的弧度都分毫不差。谢阿公。他声音发闷,将布包收进袖中,我会把您说的带回来。
裂谷入口的风带着腐锈味。
队伍刚转过第一道石崖,最前面的弟子突然踉跄,捂住口鼻咳嗽:有毒!
秦尘鼻尖微动,果然嗅到一缕甜腥。
他反手抽出短刃,雷纹在刃身腾起幽蓝火焰,太乙青木雷,解!青色雷芒如活物般钻入众人鼻腔,原本刺痛的喉管瞬间清凉。
他蹲下身,指尖蘸了蘸石缝里暗绿色的黏液,凑到鼻端——是千日醉的汁液,这东西要在阴湿处养三年才能渗出毒性,有人提前三个月就在布置。
公子!右侧传来惊呼。
二弟子阿铁抱着头蹲在地上,瞳孔涣散:我看见...看见我娘在喊我回家!
幻阵。
秦尘的九幽冥雷在指尖凝成细针,都闭气!雷针刺入阿铁眉心,那幻象瞬间碎裂。
他抬头望向四周,石崖上的藤蔓正随着某种韵律摆动——每七次摇晃便是一个阵眼节点。逆时针转,避开藤蔓阴影。他声音冷静得像淬过冰,这幻阵的阵眼在......
小心脚下!小雅突然扑过来,指甲在石面上划出火星。
秦尘只觉脚底一空,原本坚实的地面竟像烂泥般塌陷,露出下面密密麻麻的淬毒尖刺。是地陷!他反手扣住小雅的手腕,玄雷在掌心炸开,两人借着反推力跃上石崖。
回头看时,方才站立的地方已陷成深坑,尖刺上还挂着半截染血的衣角——是三弟子阿虎的。
阿虎!队伍里爆发出惊呼。
秦尘悬在崖边,太乙青木雷如游丝般探入深坑。
片刻后他直起身,雷纹在眼底翻涌:还有气,但毒刺上的麻药至少要半日才散。他望向裂谷深处,山风掀起他的衣摆,这不是巧合。
毒瘴、幻阵、地陷,环环相扣,每一步都算准了我们的行进速度。
小雅按住额间发烫的凤凰印记,瞳孔泛起血色:前面还有。她指向左侧崖壁,那里的空气...在扭曲,像被什么东西罩住了。
秦尘的吞噬祖雷悄然运转。
他伸手按在崖壁上,雷芒顺着石纹游走,突然在某处顿住——那是一道极淡的符印,刻着三枚重叠的锁状纹路。三焦锁灵印。他声音冷得像北冰域的雪,徐归元的独门符术,当年他在丹塔大比上用过,我记得。
队伍的呼吸声突然粗重起来。
厉秋寒派来的亲卫队长握紧刀柄:那狗东西敢阴我们?
他敢。秦尘将雷芒收回体内,因为他知道,扶桑木对我有多重要。他转身看向众人,雷纹在眼中明灭,继续走。
但记住,每一步都踩在我脚印上。
越往深处,木灵之气越浓。
当那片被青苔覆盖的石墙出现在眼前时,连最迟钝的弟子都屏住了呼吸。
石墙后是片废墟,断柱上刻着已经风化的古字,中央一株半枯的树木矗立着,枝干泛着金红微光,像浸在血里的珊瑚。
扶桑木分支。秦尘的声音发颤。
他走向前去,指尖引动太乙青木雷。
那枯枝突然轻轻摇晃,一片碎叶飘落在他掌心,叶脉间流转的木灵与建木种子的气息完美契合。你在等我。他低声说,像是对树,又像是对自己,就像建木种子在等我一样。
擅入封禁之地,找死!
暴喝声炸响。
地面剧烈震动,数十道黑影从虚空中撕裂而出,个个穿着玄色劲装,面覆青铜鬼面。
为首者手持一枚漆黑令牌,牌面刻着镇邪司三个古字,在月光下泛着幽光:奉副塔主令,此地封禁,擅入者斩!
秦尘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记得丹塔典籍里写过,镇邪司百年前就因滥用私刑被裁撤,所有令牌都被熔毁。冒牌货。他冷笑,真镇邪司的令牌,边缘该有九道雷纹。他指了指对方手中的令牌,你这枚,只有七道。
为首者的鬼面下传来闷哼。
他正要挥刀,一道黑影突然从天而降,掌风带起的气浪将他掀飞十丈。
那人摘下面具,露出一张沟壑纵横的老脸,白发用雷纹发带束着,左眉骨有道刀疤:真正的镇邪司,从未解散——只是转入地下。
玄渊子?秦尘脱口而出。
丹塔古籍里有这位前任塔主的画像,因力主改革被排挤出权力中心,二十年前便传他死在西荒域。
玄渊子冲他点头,目光扫过那株扶桑木:徐归元投靠了西荒焚天盟,他们要神木炼逆命丹,篡夺丹塔。
你父亲秦无咎......他顿了顿,他当年发现了这个阴谋,被污蔑成疯魔,其实是被他们下了毒。
秦尘的指尖深深掐入掌心。
记忆里父亲最后一次抱他时,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焦糊味突然清晰——那是焚天盟特有的蚀骨散气味。所以他们怕的不是疯魔,是父亲留下的雷核传承。他说,声音轻得像叹息,又重得像山。
玄渊子点头:正是。
秦尘转身走向扶桑木。
他伸手触碰枝干的瞬间,整株树突然绽放出万丈金光。
建木种子在玉盒里剧烈震动,两道木灵之气在空中缠绕,竟凝成一道青色光茧。
茧中传来轰鸣,十二道玄雷同时震颤,在空中凝聚成一道模糊身影——负手而立,头顶紫霄神雷咆哮,似曾相识的气息让秦尘眼眶发酸。
雷尊法相雏形。玄渊子喃喃,当年雷尊飞升前,也有过这样的异象......
北冰域,极寒之地。
凰九幽跪在冰原上,望着突然明亮的星空,眼中泛起灼热:王之征途,由我守护。
三日后,雷狱殿地底。
子时三刻,秦尘正对着玉盒中并列的建木种子与扶桑分支冥想。
突然,地面传来细微的震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深处苏醒。
他皱眉起身,走到雷脉祭坛前——原本平静的雷池里,竟泛起层层涟漪,像是有巨物在池底游动。
公子?值夜弟子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地底又响了?
秦尘望着雷池深处,眼底雷纹翻涌:去把厉长老请来。他说,顺便让小雅准备些雷火酒。
值夜弟子应声离去。
秦尘伸手按在祭坛上,雷脉的震动透过掌心传来,带着某种熟悉的韵律——像极了十二玄雷共鸣时的频率。
他望着窗外的星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看来,有些东西,等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