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沙卷着焦土打在秦尘脸上,他喉间的铁锈味突然浓重如血。
东玄域的界碑在身后裂开半道缝隙,像一张咧开的嘴——而他望着的方向,雷狱殿的位置正腾起漆黑烟柱,将半边天空染成墨色。
不对。他低喝一声,玄元境巅峰的气息骤然爆发,带起破空声直掠而去。
雷狱殿是他三个月前亲手为族中老弱所建的庇护所,外围布着戊土麒麟雷的防御阵,就算王境强者硬闯也该留下痕迹,此刻却只剩残垣断壁,连半块完整的青瓦都寻不见。
最先撞入视野的是那座未倒的石碑。
血字顺着碑身蜿蜒而下,像被人用指尖蘸着心血一笔笔刻就:容器当诛。
秦尘的脚步顿在碑前,玄雷在掌心噼啪作响,炸碎了飘到眼前的灰烬。
林嬷嬷!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墙角那团蜷缩的灰布,是老妇人总爱穿的粗麻衫。
他冲过去时带翻了半块断墙,跪坐在地的瞬间膝盖撞碎了三块碎石。
林嬷嬷的脸还保持着温和的笑意,可胸口插着的半截枪尖让他血液凝固——那是他用庚金白虎雷淬炼的雷霆枪,半年前亲手塞给小雅防身的。
怎么会......他颤抖的指尖抚过老妇人眼角未干的泪痕,温度还残留在皮肤表面。
林嬷嬷从前总说,人走得急时,泪是热的。
此刻这滴泪烫得他指腹生疼,像要灼穿他的魂。
识海中突然响起低语,沙哑如砂纸摩擦:血未冷,字有魂......她在等你读她最后一句话。秦尘猛然抬头,雷碑灵的裂纹正在碑身蔓延,那些暗红血字突然泛起幽蓝微光。
他闭目引动鸿蒙本源雷,玄雷顺着指尖渗入石碑,刹那间幻蜃心魔雷展开——记忆回溯场在眼前铺陈。
夜色笼罩的雷狱殿。
小雅站在月光下,双眼灰白如死水,手中的雷霆枪泛着冷光。
林嬷嬷靠在廊柱上,白发被夜风吹得散乱,却仍笑得温和:孩子,别怕,嬷嬷陪你走完这一程。
秦尘喉间发出闷吼,记忆里的枪尖已经刺穿老妇人胸膛。
林嬷嬷的手抚上小雅的脸,像是要替她擦掉不存在的眼泪:尘儿会明白的......他最懂,人心不该被锁在咒里。
屋檐上立着道瘦削身影。
墨无痕手持玉简笔,指尖符文流转,赤色咒文如蛇般钻入小雅后颈:忠仆伏诛,容器将乱,天命清源。他的声音裹着冷意,笔尖在虚空中划出最后一笔,这是为东玄,为所有被雷劫笼罩的人。
画面骤然破碎。
秦尘猛然睁眼,眼中紫霄神雷翻涌如潮。
他转身看向昏迷在角落的小雅,颤抖着托起她的脸——后颈处,一块暗红印记正随着呼吸起伏,纹路与玄烬子当年留下的信符分毫不差。
烬火令。白砚秋的声音从阴影里传来,她抱着一卷残破的古籍,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抄录师用血脉共鸣控魂的禁术,需通晓《禁史》第七卷......
所以不是她背叛我。秦尘的声音低沉如雷,指腹轻轻碰了碰小雅后颈的印记,是有人拿她当刀。
话音未落,雷碑灵的裂纹突然延伸出三个新字:墨、无、痕。
月光爬上断墙时,雷狱殿废墟里飘起了淡青色的雾气。
秦尘站在密室中央,以太乙青木雷伪造出小雅残留的气息,又用都天神火雷在墙角烙下几道焦痕——像极了打斗后未散的余温。
他隐入虚空的刹那,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子时三刻。
瓦片碎裂的轻响传来。
墨无痕从房梁跃下,玉简笔在掌心泛着幽光。
他扫过满地狼藉,嘴角勾起冷笑:装得倒像。指尖符文亮起,咒文如钢针刺入空气:汝当自戮!
魂归烬土!
够了。
秦尘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
墨无痕瞳孔骤缩,转身时玉简笔已经刺出——却被一道紫电缠住手腕,灼得他皮肤冒烟。
你以为我会像林嬷嬷那样任你摆弄?秦尘抬手,吞噬祖雷胚胎在识海转动,你给的咒,我还给你。
刹那间,墨无痕的识海炸开轰鸣。
他施出的咒力顺着精神链接倒灌而回,百倍放大的心魔在脑内咆哮:杀了我!
快杀了我!他的双眼迸出血花,十指深深抠进脸颊,指甲缝里渗出的血滴在地上绽开红花。
清册......已录......下一个是你......他撞向墙壁的瞬间,最后几个字混着血沫喷出。
头颅碎裂的声响在空荡的房间里格外清晰,像某种仪式的终章。
秦尘扶着墙喘息,左耳传来尖锐的嗡鸣。
他摸了摸耳朵,掌心染血——方才的反噬波及了他的识海。
低头看向掌心,吞噬祖雷胚胎表面竟裂开一道银色裂纹,状如波纹扩散,仿佛刚刚到了什么。
大人!白砚秋的惊呼让他抬头。
她举着半页残纸,字迹被血浸透却仍清晰:容器非真主,秦无妄才是雷核原胎......东陵地宫藏初代雷契。
秦尘望着小雅沉睡的脸,雷火在眼中明灭。
他伸手替她理了理乱发,声音低沉如雷滚过云层:他们想让我亲手毁掉自己......好啊,那就让我看看,到底谁才是该被烧尽的那个。
夜风卷起灰烬,落在他肩头。
雷狱废墟的断壁上,雷碑灵的裂纹仍在缓缓延伸。
秦尘盘坐在瓦砾中,左手按在胸口运功疗伤,右耳还能听见风声,左耳却只剩持续的嗡鸣——像某种远古巨兽的低吟,正从地底深处缓缓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