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城的暗流,比预想中来得更快,也更直接。
不过两日,一队身着黑色劲装、腰佩制式长刀、气息精悍冷冽的骑士,便踏破了临荒集清晨的宁静。他们无视街市,径直来到“林记面馆”门前,马蹄声碎,煞气凛然。为首者是一名面容冷硬、眼神如鹰隼的中年男子,其太阳穴高高鼓起,气息悠长,竟是一位先天境界的武者,看服饰品阶,应是王城禁军中的统领一级人物。
街坊们吓得纷纷关门闭户,透过门缝惊恐地张望。对面陈记裁缝铺,陈师傅死死拉住想要冲出去的石头,一家人脸色煞白。
那禁军统领翻身下马,目光如刀,扫过这间平凡无奇的面馆,最后落在正坐在柜台后,慢条斯理翻着一本泛黄书籍的林默身上。
“你,就是此间掌柜?”统领声音洪亮,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严和一丝审视。
林默放下书,抬起眼,目光平静如水:“正是。军爷是要吃面?”
统领眉头一皱,林默的平静让他有些意外,也更添了几分警惕。他冷哼一声:“本将奉命,巡查地方,听闻你这里前几日与税吏有些‘误会’?”
他刻意加重了“误会”二字,眼神锐利地盯着林默,试图从他脸上找出破绽。
“并无误会。”林默语气依旧平淡,“税银已足额缴纳,官爷可以查证。”
统领盯着他看了片刻,忽然话锋一转,带着压迫感:“据报,你并非本地人士,来历不明。国主有令,非常时期,所有身份可疑者,需接受盘查!跟我们走一趟吧!”
说罢,他身后两名如狼似虎的禁军便上前,伸手欲要擒拿林默。这已不是询问,而是赤裸裸的构陷与强权!
母亲在灶间听到动静,焦急地想要出来,却被林默以眼神示意止住。
就在那两名禁军的手即将触碰到林默肩膀的刹那——
林默甚至没有起身,只是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
一股无形无质,却沉重如山岳的力量,陡然降临在那两名禁军以及为首的统领身上!
噗通!噗通!
两名禁军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膝盖一软,直接跪倒在地,任凭他们如何挣扎,体内先天真气如同泥牛入海,竟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那统领亦是脸色剧变,周身骨骼咯吱作响,虽勉强站立,但额头青筋暴起,显然也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眼中充满了骇然与难以置信!
这是什么手段?!绝非武功!
“你……你到底是何人?!”统领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他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个看似普通的年轻人,恐怕是招惹不起的存在。
林默抿了一口茶,放下茶杯,发出清脆的声响。他这才将目光正式投向那统领,眼神依旧平淡,却让统领感觉如同被洪荒凶兽凝视,灵魂都在战栗。
“回去告诉你家主子,”林默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甚至穿透门板,传入那些偷听的街坊耳中,“我在此处,只为陪伴高堂,经营这小店,求一份清静。”
他顿了顿,语气微冷,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警告:
“莫要来扰。”
“否则,后果自负。”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股无形的压力骤然消失。
两名禁军如同虚脱般瘫倒在地,大口喘着粗气,浑身已被冷汗浸透。那统领也是踉跄一步,脸色煞白,看向林默的眼神如同看着鬼神。
他不敢再多言一句,甚至连狠话都不敢放,深深地看了林默一眼,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刻进骨子里,然后低喝一声:“我们走!”
一行人来得快,去得更快,扶起瘫软的同伴,翻身上马,狼狈不堪地逃离了这条街道,仿佛后面有厉鬼追赶。
面馆内外,一片死寂。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胆大的街坊悄悄打开门,看向面馆的眼神充满了敬畏与好奇。他们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看到那些耀武扬威的王城禁军狼狈逃窜,便知道这林掌柜,绝非常人!
陈师傅一家也走了出来,石头挣脱父亲的手,跑到林默身边,仰着小脸,眼睛里满是崇拜的小星星:“林叔叔,你好厉害!把坏人都打跑了!”
林默摸了摸他的头,没有解释。
母亲走到他身边,担忧地低声道:“默儿,这……这下怕是彻底得罪了……”
“无妨,娘。”林默打断母亲的话,语气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沉稳,“一些不开眼的苍蝇而已,赶走便是。您安心做面。”
他扶着母亲回到灶间,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然而,消息却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遍了临荒集,甚至向着更远的地方扩散。“林记面馆有位隐世高人”的说法不胫而走,引得更多人前来,既为吃面,也为满足那点窥探奇人异事的好奇心。
面馆的生意,反而因此更好了几分。
远在王城的国主,在听完禁军统领那带着惊恐与后怕的汇报后,沉默了许久。他周身的暗红龙气剧烈翻腾,显示出其内心的震怒与一丝……忌惮。
“隐世高人?修士?”国主眼中戾气闪烁,“难怪玄尘子那废物含糊其辞!能不动声色压制先天武者,至少也是筑基,甚至可能是金丹……”
他踱步片刻,脸上露出一抹狰狞。
“修士又如何?朕有皇道龙气加身,在这无臣国境内,便是金丹修士,朕也未必怕他!既然不肯为朕所用,还敢威胁于朕……那就留你不得!”
他看向殿外浓郁的夜色,眼中杀机毕露。
“传令‘暗鳞卫’,调动‘破罡弩’,再请国师……不,朕要亲自布局!朕倒要看看,你这‘高人’,能否挡得住朕的皇道龙气与万军之力!”
一场针对林默,或者说针对这间小小面馆的风暴,开始在王城深处,悄然酝酿。这一次,不再是试探,而是真正的杀局。
而面馆之内,林默依旧每日收钱,教石头写字,陪着母亲说话。只是他的神识,偶尔会如同最精密的罗网,扫过整个临荒集,捕捉着那些悄然增多、带着血腥与军旅煞气的陌生气息。
他端起一碗母亲新做的面,汤汁清澈,面条雪白。
“山雨欲来啊……”
他低声自语,随即拿起筷子,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味道,依旧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