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柄上的血滴落,砸在焦黑的石板上,瞬间被翻涌的黑雾吞没。云璃的指尖还保持着前推的姿势,掌心空荡,蝶翼不再震颤。她喉咙一甜,又是一口血涌出,顺着下巴滴在胸前,洇开一片暗红。晨曦灵蝶贴在她心口,躯体冰凉,金点全灭,契约的微光几不可察。
夜无痕的断剑插进地面,剑身裂纹蔓延至剑格,寒气早已溃散。他单膝跪地,右肩塌陷,骨头刺穿皮肉,血顺着臂弯流进指缝。林婉儿仰面倒在一旁,火狐蜷缩在她脚边,毛发焦黑,鼻息断断续续。雷鸣趴在地上,右手仍抠着石缝,指节发白,左臂经脉寸断,血从袖口不断渗出,染红身下碎石。
守护者缓缓抬头。
双目赤红如燃,瞳孔深处翻滚着墨色漩涡。他不再结印,不再构筑防御,只是张开双臂,任由体内黑暗能量如潮水般爆发。黑雾自他七窍涌出,缠绕四肢百骸,继而轰然炸开,化作一道环形冲击波,横扫整个空间。
建筑顶部的石梁应声断裂,碎石如雨砸落。地面裂开蛛网般的缝隙,黑雾自其中喷涌而出,与空中风暴交汇,形成旋转的能量乱流。空气被撕裂,发出尖锐的嘶鸣,重力开始扭曲,残垣断壁在风暴中悬浮、碰撞、粉碎。
夜无痕猛地抬头,瞳孔一缩。他用断剑死死撑地,借力将身体向云璃方向拖行。每挪一寸,肩骨都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咬牙,将最后残余的寒气逼入掌心,拍向地面。冰晶瞬间凝结,在云璃身前形成一道薄如蝉翼的屏障。
一道黑风撞上冰障,冰层瞬间布满裂纹,随即炸裂。碎片飞溅,划破夜无痕的脸颊,血线蜿蜒而下。他手臂一颤,屏障崩解,但那一瞬的阻隔,让坠落的一块石板偏移了半尺,砸在云璃身侧,激起一片尘烟。
雷鸣喉咙里滚出一声低吼。他右手指节猛然发力,硬生生将半截断裂的骨刺压回皮肉,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他瞪着守护者方向,残存的雷能自经脉残端涌出,在指尖凝聚成一道微弱电弧。他怒吼一声,将雷能灌入地面裂缝。
雷豹残影在风暴中一闪而现,虚影仅维持三息,便被乱流撕碎。但它出现的刹那,引动了局部雷场,将扑向云璃的一道黑风偏转,为她争取了喘息之机。
云璃颤抖着抬起手,将晨曦灵蝶轻轻捧起,贴在自己心口。她的体温透过掌心传递,蝶体冰冷,毫无反应。她嘴唇开合,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别走……再陪我一次……”
她将蝶翼拢在掌心,用力合拢,仿佛要将最后一丝生机攥回。她的呼吸急促,每一次吸气都牵动内腑的剧痛,但她依旧维持着这个姿势,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守护者站在风暴中心,双臂高举,黑雾如巨兽般膨胀。他的身体开始扭曲,皮肤下浮现出暗色纹路,如同古老诅咒的烙印。他不再像一个人,更像一尊被黑暗彻底吞噬的祭坛。黑风卷起他的衣袍,猎猎作响,风暴的强度仍在攀升。
一块断裂的石梁自头顶坠落,直扑云璃。夜无痕猛地扑上,用背脊硬生生扛下。石梁砸中他肩胛,发出沉闷的碎裂声。他闷哼一声,脊骨断裂的剧痛让他眼前一黑,但他没有倒下,反而用残躯将云璃完全护在身下。
林婉儿在昏迷中微微抽搐,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一缕火星自她掌心渗出,微弱得如同将熄的烛火。那火星刚一浮现,便被掠过的黑风碾成虚无。
雷鸣盯着风暴中心,牙关紧咬,舌尖已被咬破。他右手指尖再次凝聚出一道电弧,比先前更细,更短。他嘶吼出声,声音沙哑如砂石摩擦:“……还没完!”
电弧自他指尖炸出,冲向空中黑风。光芒一闪即灭,连涟漪都未激起。但他依旧维持着抬手的姿势,手臂颤抖,却未放下。
云璃贴着晨曦灵蝶,忽然感到掌心极轻微地颤了一下。不是金点亮起,不是能量复苏,只是蝶翼在她体温中,极其微弱地动了一瞬。紧接着,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捕捉的精神共鸣,自蝶体传入她识海。
不是攻击,不是技能,不是信号。
只是“还在”。
她眼眶一热,视线模糊,却死死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她将蝶体抱得更紧,仿佛那是她与这个世界最后的连接。
夜无痕撑在她身侧,断剑插地,左手扶着她的肩。他的呼吸越来越沉,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沫。他抬头,望着风暴中不断膨胀的黑影,眼神没有退缩,只有死死的盯视。
守护者的咆哮终于响起。
不是人声,而是无数怨灵叠加的嘶吼。黑雾化作无数触手,自地面、空中、裂缝中暴起,疯狂抽打、穿刺、撕扯。一块尖锐的石片被风暴卷起,旋转着刺向雷鸣的脖颈。
雷鸣瞳孔骤缩,却已无力闪避。
夜无痕猛地抬手,将断剑掷出。
剑身在空中划出一道残影,撞偏石片。断剑落地,翻滚两圈,剑尖插入石缝,微微颤动。
云璃将晨曦灵蝶护在胸前,背靠夜无痕,仰头望着那遮天蔽日的黑暗风暴。她的手指还在颤抖,但掌心的蝶体,又极轻微地颤了一下。
夜无痕的左手缓缓抬起,覆上她的手背。
两人的手,连同那只静止的光蝶,被风暴的阴影彻底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