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无痕的剑尖还抵在岩壁凸起处,冰力沿着剑身渗入石面,那块突起的石头微微一颤,随即恢复平静。他缓缓抽回剑,掌心微滞,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云璃站在原地未动,晨曦灵蝶轻轻扇动翅膀,一圈极淡的光晕自它身上扩散开来,在雾中划出短暂的涟漪。四周再无灰影浮动,先前残留的能量波动也逐渐平息。
“没有活体反应。”她低声说,声音不大,却让三人同时绷紧的肩线松了几分。
雷鸣呼出一口长气,脚边的雷蛇缓缓缩成一团,鳞片上的光泽慢慢回升。他抬手抹了把脸,掌心沾了些湿气,抬头望向浓雾深处,“刚才那些东西……真没了?”
林婉儿没接话,只是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掌心微热,火焰尚在,可她记得清清楚楚——最后一次出手时,那道暗雾擦过她的颈侧,留下一阵刺麻感,至今未散。她下意识摸了摸后颈,指尖触到一丝凉意。
“别碰。”夜无痕忽然开口,目光仍锁着岩壁,“那东西留下的痕迹还在。”
云璃转头看向地面,那个被腐蚀出的小坑边缘裂纹已停止蔓延,但裂缝底部仍有极淡的紫芒闪了一下,像呼吸般微弱。她蹲下身,晨曦灵蝶随之降落,在她掌心轻颤两下,翅尖微光流转,仿佛在传递某种讯息。
“它觉得……那里不对。”她说。
雷鸣走过来,俯身盯着裂缝,“要不炸开看看?”
“不行。”夜无痕立刻否决,“刚才的攻击已经惊动了什么,现在贸然破坏结构,可能引发连锁反应。”
林婉儿咬了咬唇,“可我们总不能一直站在这儿吧?”
话音刚落,前方雾气忽然晃动。不是风,也不是脚步,而是整片浓雾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轻轻拨动了一下。一道光斑浮现,起初模糊不清,随着雾流缓缓退散,轮廓渐渐稳定下来。
那是一点银白色的亮光,不高,也不远,悬在离地约三丈的位置,形状规整,边缘清晰,不似自然反光。
“有东西在那里。”雷鸣眯起眼。
“不止是光。”林婉儿从怀里取出御兽感应罗盘,铜制表盘上的指针原本静止不动,此刻正微微震颤,指向光斑方向。“能量源很稳,不像幻影那种游离态。”
夜无痕皱眉,“太规整了。如果是建筑,怎么会刚好在这个位置出现?”
“但它出现了。”云璃站起身,晨曦灵蝶飞回她肩头,翅尖朝前倾斜,像是在催促。“而且它等我们打完才亮起来。”
雷鸣挠了挠头,“你是说……我们在打幻影的时候,它一直在看?”
“不是看。”云璃摇头,“是在确认。”
确认他们能不能活下来。
四人陷入短暂沉默。雾气依旧厚重,可方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已然消失。空气中只剩下潮湿的冷意和脚下碎石的轻微摩擦声。那道光斑静静悬浮,既不靠近,也不熄灭,仿佛一道无声的邀请。
林婉儿往前挪了半步,又停住,“万一又是陷阱呢?刚才那些幻影明明被打散了,结果地面还能裂开……谁知道这光是不是另一个机关?”
“机关也需要触发者。”夜无痕低声道,“如果真是陷阱,刚才就该在我们最疲惫时发动,而不是等到现在。”
雷鸣咧嘴一笑,“那就是没得选了。往前走,至少还有个目标;原地耗着,谁知道那石头会不会突然炸开?”
云璃没再说话。她抬起手,晨曦灵蝶顺着她的指尖滑至掌心,双翅收拢,体温微暖。片刻后,它轻轻振翅,飞到她眼前,翅尖朝前一点,像是在指引。
她深吸一口气,迈步向前。
小路从碎石堆中隐约延伸而出,宽不过两步,两侧雾墙高耸,如同夹道而立的屏障。云璃走在最前,脚步沉稳,每一步都踩在实处。雷鸣紧随其后,手掌虚握,雷光在指缝间若隐若现。林婉儿跟在他身后,掌心始终贴着火种袋,随时准备引燃。夜无痕落在最后,左手按在剑柄上,目光不断扫视两侧雾面。
走不多远,林婉儿忽然停下。
“怎么了?”雷鸣回头。
她没答,只是盯着右前方的雾墙。那里有一块突出的岩石,表面布满苔痕,可就在刚才,她分明看见岩石的阴影位置变了——原本斜向下的一道沟壑,现在竟像是向上翘起。
“石头……动了?”她声音压得很低。
夜无痕迅速靠近,剑尖轻点岩面。冰力试探之下,石质坚硬如初,毫无松动迹象。他凝神细看,却发现那道沟壑的边缘,有极细微的划痕,像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刮过。
“不是石头动。”他说,“是雾在变。”
雾流并非自然流动,而是有规律地起伏,像呼吸,又像脉搏。每隔七息左右,整片浓雾就会轻微收缩一次,仿佛被某种力量牵引着。
云璃停下脚步,抬手示意众人安静。晨曦灵蝶飞至半空,双翅展开,释放出一圈比之前更细密的光波。光晕扫过前方小路,映出几道浅淡的印记——那是脚印,大小与他们的相近,可方向却是相反的。
有人走过这条路,而且是从光斑那边,往他们来的方向走来。
“足迹是新的。”雷鸣蹲下身,手指拂过地面,“最多一刻钟前留下的。”
“但我们没遇到任何人。”林婉儿声音发紧。
“也许他们根本没走出去。”夜无痕盯着前方,“也许……他们就是那些幻影的来源。”
空气骤然一冷。四人彼此对视,没人说话。
云璃却忽然抬起手,晨曦灵蝶在她掌心盘旋一圈,随后飞向头顶,翅尖再次指向光斑方向。它的动作坚定,没有丝毫犹豫。
“它不怕。”她说,“它想去。”
“幻兽能感知危险。”雷鸣点头,“要是前面真有死局,它不会带路。”
林婉儿咬了咬牙,终于迈出一步,“那就走到底。”
小路开始下斜,坡度不大,但越往前,雾气越稀薄。光斑也越来越亮,不再是单一光点,而是呈现出某种几何形状的轮廓——像门框,又像拱顶的一角。
忽然,林婉儿脚下一滑。
她伸手扶住旁边的岩壁,掌心传来粗糙的触感。可就在那一瞬,指尖似乎碰到了什么不该存在的东西——岩壁表面,刻着一行极浅的符号,歪斜凌乱,像是匆忙划出的。
“等等!”她猛地缩手,“这里有字!”
三人立刻围上来。云璃让晨曦灵蝶靠近,柔和的光束照在岩壁上。那行符号清晰显现,笔画简单,却带着某种熟悉的韵律。
“这是……御兽师通用标记。”她辨认出来,“意思是‘通道开启,勿停’。”
“谁留下的?”雷鸣问。
“不知道。”云璃摇头,“但能用这种标记的人,至少是三级以上的御兽师。”
夜无痕盯着那行字看了许久,忽然伸手覆上其中一笔。冰力缓缓渗入石面,沿着刻痕探查深度。片刻后,他收回手,“刻痕很新,不超过两个时辰。而且……”
他顿了顿。
“这字是反着写的。”
众人一怔。
反写——意味着写字的人是背对着他们刻下的,也就是说,那人走过这条路时,始终面对着光斑的方向,一边走,一边回头刻字。
“他在警告后来者。”林婉儿喃喃道,“可他又不停下,继续往前走了。”
云璃望着前方,光斑已能看清全貌——那是一座半埋于雾中的石构建筑,顶部坍塌,墙体斑驳,唯有一扇门形结构完整,表面镶嵌着一块发光晶石,正是光源所在。
“他已经做出了选择。”她说,“我们现在,也要做我们的。”
她不再迟疑,抬脚踏上最后一段斜坡。其余三人互看一眼,紧跟而上。
距离那扇门还有二十步时,晨曦灵蝶忽然剧烈震动翅膀,发出一声极轻的鸣叫。云璃心头一紧,脚步微顿。
门内的黑暗里,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
像是有人,轻轻推开了内侧的门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