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槌沉重的敲击声透过墙壁传来,闷响如同直接敲在苏婉的胸腔上。羁押室的门被猛地拉开,法警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开庭。”
走廊里的空气似乎比之前更冷。苏婉被法警夹在中间,走向法庭。她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咚咚咚,像擂鼓一样撞击着耳膜。经过那扇深绿色的、属于林小雨的休息室门时,她下意识地瞥了一眼。门紧闭着,但仿佛能感受到门后那双冰冷眼睛的注视。
法庭的门打开,喧嚣声浪扑面而来。旁听席上座无虚席,甚至有人站在后排。记者区的镜头齐刷刷地对准她,闪光灯瞬间连成一片白芒,刺得她眼睛生疼。她垂下眼,避免与任何人对视,被法警引导着走向被告席。
陈律师已经坐在那里,面前摊开了新的文件。他看起来比休庭前更加疲惫,但眼神里有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他对着苏婉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法官席上,主审法官面色凝重,法槌静静放在手边。公诉人团队正低声交谈,气氛肃杀。
“带证人林小雨。”法官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下了所有的杂音。
侧门打开,林小雨在法警的陪同下走了进来。她换了一身衣服,是一件素净得近乎苍白的连衣裙,衬得她脸色更加透明脆弱。她的步伐很慢,低着头,双手紧紧交握在身前,像一个受惊的、走向祭坛的羔羊。她在证人席上坐下,自始至终没有看苏婉一眼。
法庭里鸦雀无声,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
公诉人率先起身,他的语气不再像之前那样充满攻击性,反而带着一种刻意的、引导性的温和:“林小姐,休庭期间,你的情绪是否平复了一些?”
林小雨抬起头,眼眶泛红,泪水无声地滑落。她张了张嘴,发出的声音细若游丝,需要仔细辨认才能听清:“我……我很害怕……”
“害怕什么?”公诉人循循善诱。
“害怕……姐姐……”林小雨的眼泪流得更凶,身体开始微微颤抖,“她不会放过我的……我说了那些话……她一定会报复我的……”她突然双手抱住头,蜷缩起来,发出压抑的呜咽声,“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再死一次了……”
这表演比休庭前更加精湛,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几乎能感染在场的每一个人。旁听席上传来同情的叹息声。
苏婉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陷进肉里。她看着林小雨那副样子,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这个女人,把“受害者”扮演得淋漓尽致。
“法官大人!”陈律师猛地站起来,声音洪亮地打破了这悲情的气氛,“我反对!公诉人这是在利用证人不稳定的精神状态进行诱导性提问!我方再次强烈要求对证人林小雨进行当庭精神状况评估!在她明显不具备完全民事行为能力的情况下,其证词的有效性值得严重质疑!”
“反对有效。”法官看向公诉人,“控方注意提问方式。”
公诉人微微颔首,转向林小雨,语气依旧温和:“林小姐,我们理解你的恐惧。请你尽量平静下来,告诉我们,休庭前你所说的,关于你姐姐苏婉女士教你如何表演、如何利用精神评估报告的事情,是否属实?”
林小雨抬起泪眼朦胧的脸,怯生生地看了苏婉的方向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像被烫到一样。她用力点头,声音带着哭腔:“是……是真的……她找到藏起来的我……说只有这样才能救她……才能……才能让我以后有机会见到哥哥……她说,只要我按她说的做,装疯卖傻,把所有的错都推到我身上……她就能没事……哥哥……哥哥以后就归我照顾了……”
她的话语逻辑混乱,却恰好“印证”了陈律师试图塑造的“苏婉为脱罪不择手段操控精神不稳定妹妹”的叙事。但其中夹杂的“哥哥归我照顾”这句,却又透出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偏执。
“她具体是怎么教你的?”公诉人追问。
“她……她让我看报告,告诉我哪些症状要表现出来……怎么哭,怎么发抖,怎么说话才能让人相信我是真的疯了……她还说……还说如果法官不信,就……就……”林小雨说到这里,突然停顿下来,脸上露出极度恐惧的表情,仿佛想起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
“就怎样?”公诉人紧逼一步。
“就说……就说她虐待我……用针扎我……不给我饭吃……把我锁在黑屋子里……”林小雨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变成了耳语,但通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了法庭。
法庭一片哗然!虐待?这完全是新的、更严重的指控!
“胡说八道!”苏婉再也控制不住,猛地从被告席上站起来,声音因愤怒而尖锐扭曲,“她撒谎!我从来没有……”
“被告肃静!”法官重重敲响法槌,严厉地看向苏婉,“警告一次!再扰乱法庭秩序,将视情节采取强制措施!”
法警上前一步,按住苏婉的肩膀,强迫她坐下。苏婉浑身发抖,胸口剧烈起伏,眼前阵阵发黑。林小雨不仅反水,还凭空捏造出如此恶毒的指控!这个女人彻底疯了!
陈律师的脸色也极其难看,林小雨的临场发挥完全超出了他们的预案。他快速翻动文件,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应对策略。
就在这时,法庭的侧门被匆匆推开,一名书记员快步走到法官身边,递上一张纸条,低声耳语了几句。
法官看着纸条,眉头紧紧锁起,脸色瞬间变得异常凝重。他抬头环视法庭,目光扫过苏婉,扫过林小雨,最后落在公诉人身上。
“临时休庭!”法官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法警,将被告苏婉和证人林小雨分别带离法庭!控辩双方律师,立刻到我的办公室!”
法槌再次敲响,声音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沉重。
所有人都愣住了。又休庭?这次是因为什么?
苏婉被法警架起来,她看到林小雨也被法警带走,经过她身边时,林小雨侧过头,对她露出了一个极快、极诡异的微笑,嘴角上扬,眼神里却充满了疯狂的得意和毁灭一切的快感。
那张纸条上到底写了什么?
苏婉被强行带离法庭,心中的不祥预感如同黑洞般迅速扩大。她看到陈律师匆匆走向法官办公室的背影,充满了焦虑。
难道……医院那边……林默出事了?
这个念头像一把冰锥,瞬间刺穿了她所有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