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离开后,病房里的空气仿佛凝结成了实体。小满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指尖反复摩挲着那个冰冷的紧急联络器。48小时,像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她望向病床上仿佛比之前更加脆弱的林默,他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动着她的神经。治愈他人带来的生机,是以他自身生命力的加速流逝为代价,这个认知像毒蛇一样啃噬着她的心。
他是在用自己残存的生命,点燃他人的希望之火。 而这火焰的光芒,正吸引着四面八方的飞蛾与厉鬼。
与此同时,在城市地下某处废弃的排水管网交汇处,一个由破烂防水布和废弃建材勉强搭成的巢穴里,“影” 正用一块碎玻璃片反复刮擦着生锈的铁管,发出令人牙酸的噪音。他刚刚收到了柳雪传来的信息和一笔加密数字货币定金。目标:医院704病房外的那个女护理员。方式:不限,要求“彻底清除”。
“呵,‘灯塔’旁的飞蛾……捏死也好。”“影”的嘴角咧开一个毫无温度的弧度,眼中是纯粹毁灭欲得到满足的兴奋。他讨厌一切秩序和光明的象征,林默那治愈的力量让他本能地作呕。摧毁守护那光芒的人,等于间接玷污了光本身,这想法让他感到一种扭曲的快意。他开始检查自己那些简陋却致命的“工具”,计划着如何潜入那座白色堡垒,制造一场“意外”。
而此刻,在城市另一端一栋高档公寓楼内,柳雪 正身处一个与“影”的巢穴截然相反,却同样扭曲的空间。
她的公寓宽敞明亮,装修极简到近乎冷酷,所有物品摆放得一丝不苟,透着一种强迫症般的秩序感。然而,与这外在秩序形成骇人对比的,是客厅主墙上令人触目惊心的“陈列”。
那面墙上,没有电视,没有装饰画,而是贴满了放大的、各种角度偷拍的林默的照片。有他沉睡的侧脸,有他放在床单上的手部特写,甚至有几张极其模糊、似乎是透过病房门缝拍到的影像。这些照片被精心排列,用纤细的红色丝线连接,形成一个复杂而诡异的网络,中心是一张林默眉心微蹙的照片,被一个用暗红色颜料画出的、类似逆卡巴拉的符号圈住。
柳雪穿着一件丝质的白色长袍,赤着脚,像举行某种神圣仪式般,端着一杯清水,静静地站在这面“奉献墙”前。她的眼神痴迷地流连在每一张照片上,指尖隔空轻轻描绘着林默的轮廓。
“他们都不懂你……”她喃喃自语,声音轻柔得像情人的呢喃,内容却令人毛骨悚然,“那些医生,只想用冰冷的仪器分析你;那个叫小满的女人,只想把你困在那张床上,独占你的温柔……他们只想索取,只想消耗你。”
她的目光落在林默那张略显痛苦的睡颜上,眼中涌起一种近乎心碎的柔情和……狂热的占有欲。
“但我不一样,”她的声音陡然变得坚定,甚至带着一丝殉道者的骄傲,“我看到了你的痛苦!你每治愈一个污秽的灵魂,都要承受一次剥离自身的折磨!这太残忍了!你不该被这样对待!”
她将手中的水杯缓缓举高,如同献祭。
“你需要的是净化!是一个绝对纯净、没有杂质的环境!让我来帮你……”她的眼神变得锐利而疯狂,“清除掉那些不断向你索取的‘寄生虫’,清除掉那个妄图守护(囚禁)你的女人!等你身边只剩下我,等我为你扫清一切障碍,你就能从这无尽的消耗中解脱出来……”
她将清水缓缓倾倒在地板上,水迹晕开,像一个诡异的法阵。
“然后,你所有的光芒,都将只为我一人闪耀。”她脸上露出一个极致幸福又无比扭曲的笑容,“我们将融为一体,永不分离。这才是……真正的治愈。”
这一刻,柳雪的“爱”与拯救的渴望,已与极致的占有欲和毁灭欲彻底交融。在她扭曲的逻辑里,杀死小满,清除其他寻求治愈者,并非谋杀,而是最高形式的献祭和净化,是为了让她心目中的“神”(林默)得到永恒的安宁与专属的归属。
完成这病态的仪式后,柳雪坐到电脑前,屏幕幽光映着她苍白的脸。她开始利用高超的黑客技能,更深入地入侵医院的安保系统,寻找“影”行动所需的漏洞,同时严密监控着704病房周围的任何电子信号波动。她不仅是疯狂的崇拜者,更是一个高效而危险的共犯和策划者。
这一切的暗流涌动,704病房内的小满无从知晓。但她能感觉到那种无形的压力正在加剧。傍晚时分,护士送来流食,小满在接过餐盘时,敏锐地注意到这个平日熟悉的护士眼神有些闪烁,递送的动作也比平时匆忙一丝。
“张护士,今天挺忙吧?”小满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
“啊?哦,是…是啊,急诊那边忙疯了,听说有个重伤的突然好转,真是奇迹……”张护士含糊地应着,不敢与小满对视,放下东西就快步离开了。
小满的心沉了下去。连熟悉的护士都显得异常,要么是受到了某种压力或暗示,要么就是……她不敢想下去。医院这个原本象征生命与安全的地方,此刻在她眼中已危机四伏,每一条走廊都可能隐藏着杀机。
她锁好门,回到床边,看着林默沉睡的脸,低声说:“坚持住,我们很快就能离开这里了。” 这话既是对林默说,也是对自己说。
夜色渐深,窗外的城市灯火通明,却照不进病房内弥漫的紧张。小满和衣躺在陪护床上,紧急联络器紧紧握在手中,耳朵捕捉着门外每一丝异响。她知道,柳雪的阴影或许正在窗外徘徊,“影”的杀意可能已渗透楼道。48小时的倒计时,每一分每一秒都漫长如年。
而处于风暴中心的林默,在深度的消耗性昏迷中,似乎也感应到了那越来越近的恶意与危机。在他意识的最深处,那治愈的本能,仿佛也在某种极端压力的刺激下,开始发生着某种不为人知的、指向自身的微妙变化……不仅仅是治愈他人,或许,生存的本能,正在引导这力量走向新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