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声轻叩,如同冰锥刺破寂静,也刺穿了苏婉紧绷的神经。她蜷缩在黑暗的衣柜里,浑身僵硬,连呼吸都停滞了。是小满?她发现我了?这是什么意思?警告?还是……某种信号?
时间在死寂中凝固。衣柜外,小满的脚步声没有响起,没有离开,也没有靠近。她似乎就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等待着。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张力,几乎要将衣柜的门板压弯。
苏婉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声音大得她怀疑小满在外面都能听见。她紧紧攥着口袋里那些U盘,冰冷的金属边缘硌着掌心,带来一丝刺痛的真实感。逃?无路可逃。应?如何应?这可能是陷阱,是小满引诱她暴露的诡计。
但万一……万一是机会呢?小满刚才的沉默,陈静离开时让她单独留守的指令……种种迹象在她脑中飞速闪过。小满对陈静,真的如表面那般绝对忠诚吗?那偶尔流露出的迷茫和悲伤,难道是伪装?
赌一把!必须赌一把!否则等陈静回来,就是死路一条!
苏婉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压抑着颤抖,用指尖在衣柜内壁上,极其轻微地,回应了三下叩击。
叩,叩,叩。
声音轻得如同羽毛落地。
衣柜外,依旧一片死寂。几秒钟后,就在苏婉几乎要绝望时,她听到极其轻微的、纸张翻动的声音,接着是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小满似乎在……写东西?
又过了一会儿,一张折叠起来的小纸条,从衣柜门底的缝隙里,被悄无声息地塞了进来。
苏婉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她颤抖着手,摸索着捡起那张纸条,借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她冒险再次用纸巾遮住点亮),迅速展开。
纸条上只有一行字,字迹工整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
“清洁车,十分钟后,西侧楼梯口。U盘给我。”
清洁车?U盘给她?
苏婉的脑子飞快转动。小满是要帮她?用清洁车做掩护让她离开?但为什么要U盘?是取得信任的代价?还是……另有所图?
没有时间犹豫了!陈静随时可能回来!这是唯一的生路!
苏婉迅速将纸条塞进口袋,将手机和U盘紧紧握在手里,屏息等待着。每一秒都如同在油锅里煎熬。她能听到自己如擂鼓的心跳,也能听到外面小满似乎恢复了正常活动的声音,偶尔有纸张翻动,或是轻微的脚步声,像是在刻意制造正常的假象。
大约过了七八分钟,办公室外隐约传来轮子滚动的声音,由远及近。是清洁工推着车来了!
就在这时,小满的声音响起,语调依旧平板,但音量稍稍提高,像是故意说给某人听:“地面需要再拖一下,角落有灰尘。”
“好的,马上处理。”一个略显苍老的男声回应。
轮子声在办公室门口停下。苏婉听到小走动的脚步声,然后,是办公室门被轻轻推开的声音。
“里面也简单清理一下。”小满吩咐道。
“哎,好。”清洁工应着,推着车走了进来。
苏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机会来了!
她听到清洁工在办公室里移动,水桶和拖把碰撞发出轻微的声响。小满似乎就站在门边。几秒钟后,小满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催促:“动作快一点,陈医生可能快回来了。”
“马上就好,马上就好。”清洁工连声应着。
就是现在!苏婉猛地推开衣柜门,光线刺得她眼睛一眯。她顾不上其他,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低着头,飞快地冲向门口那辆巨大的、堆满了清洁用品的手推车!小满侧身让开一步,目光与她有一瞬间的交汇——那眼神复杂难辨,有紧张,有决绝,甚至有一丝……同情?
苏婉来不及细想,她看到清洁车下层有一个空着的、用来装废弃床单的大帆布袋!她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蜷缩起身体,将帆布袋的开口拉拢,只留下一条极小的缝隙呼吸。
几乎在她藏好的瞬间,清洁工嘟囔着完成了清理,推着车向外走去。小满没有跟出来。车轮碾过走廊地面,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苏婉躲在黑暗、充满消毒水味的袋子里,心脏狂跳,几乎要窒息。她能感觉到清洁工推着车不紧不慢地走着,偶尔停下来,和其他工作人员打个招呼。
“老张,这么晚还忙呢?”
“哎,例行公事,马上就好。”
每一句对话都让苏婉胆战心惊。她紧紧攥着那些U盘,这是她唯一的保命符,也是可能将她推向更深渊的催命符。小满要这些U盘做什么?她会交给陈静吗?还是……
清洁车终于推到了西侧楼梯口。这里相对偏僻,人迹罕至。车子停了下来。苏婉听到清洁工老张似乎在和什么人低声交谈了几句,然后脚步声远去了。
四周陷入一片寂静。苏婉不敢立刻出来,依旧屏息等待着。过了几分钟,确认没有动静后,她才小心翼翼地扒开帆布袋的缝隙,向外窥视。
楼梯间里光线昏暗,空无一人。清洁车孤零零地停在那里。她迅速从袋子里钻出来,浑身已经被汗水湿透,双腿发软。她必须立刻离开这里,回到看护室!
就在她准备冲向楼梯时,眼角的余光瞥见清洁车把手上,用透明胶带粘着另一个折叠的小纸条。
她心中一紧,迅速取下纸条展开:
“U盘放入三楼女洗手间,最里面隔间,水箱后。切勿保留副本。小心陈。”
纸条没有署名,但字迹和之前那张一样。
苏婉看着纸条,心沉了下去。小满最终还是索要U盘。她让自己把U盘放在指定地点,是怕直接交接风险太大? “小心陈”三个字,是警告,还是故布疑阵?
她没有选择。小满既然能帮她脱身,也能轻易毁掉她。这些U盘是烫手山芋,留在身上更危险。或许,交给小满,是唯一能暂时保全自己的方法?小满要这些U盘,也许有她自己的目的?对抗陈静的目的?
赌!继续赌!赌小满对陈静的忠诚并非铁板一块!
苏婉咬紧牙关,迅速沿着楼梯向上,来到三楼。女洗手间里空无一人。她按照指示,走进最里面的隔间,将那个装有所有U盘的小袋子,塞进了抽水箱后面的缝隙里。做完这一切,她感觉像虚脱了一般。
她不敢久留,迅速离开洗手间,沿着消防通道快速向下,绕开可能有监控的主走廊,心惊胆战地回到了特殊病区的看护室。推开门,反锁,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她才敢大口喘息,浑身都被冷汗浸透。
她成功了?她逃出来了,还拿到了关键证据的……照片?U盘交出去了,是福是祸?
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刚刚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而未来,依旧是一片迷雾。小满是敌是友?陈静是否已经察觉?那些U盘会引发怎样的风暴?
窗外,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阴云散去,露出一角惨白的月亮。月光透过窗户,冷冷地照在苏婉苍白惊恐的脸上。寂静中,只有她急促的呼吸声和擂鼓般的心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预示着这场生死博弈,远未结束,而是进入了更加凶险、更加扑朔迷离的阶段。真正的较量,或许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