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有了重量。
它不再是视觉的缺席,而是变成了粘稠的、冰冷的实体,压迫着眼球,堵塞着耳道,随着每一次艰难的呼吸灌满肺叶。稀薄的氧气让思维像陷在淤泥里,每一个念头的升起都异常费力。曾经敏捷穿梭于各种可能性之间的头脑,此刻像一台过载的机器,只剩下散热风扇绝望的嘶鸣。
他靠坐在冰冷潮湿的井壁上,右臂伤口的剧痛是此刻唯一清晰的东西。身边,苏婉的颤抖透过彼此接触的身体传来,不再是规律的痉挛,而是变成了一种断续的、无意识的抽搐。她的呼吸声微弱而杂乱,偶尔从喉咙深处溢出一两个模糊的音节。
某种东西在内部碎裂了。不是突然的崩溃,而是像冰面在持续压力下蔓延开无数细密的裂纹。试图抓住一个念头,一个计划,但思绪像沙子一样从指缝流走。
就在这时,指尖无意识地碰到了那本从暗格取出的笔记本。粗糙的封面,带着陈年纸浆和霉斑的气息。
他扯开了脆弱的蜡封。黑暗中,指尖划过内页,不是平滑的纸面,而是无数道深深的、用尖锐物刻划出的凹痕。不是文字,是混乱的线条,扭曲的图形,一些重复的、意义不明的符号。
这陌生的触感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意识向内收缩,沉浸在这些刻痕构成的迷宫里。那些混乱的线条在脑海中开始自行重组,模糊地指向某种结构。一种冰冷的解析欲开始占据心神。
就在这时,苏婉在一次剧烈的抽气后,突然陷入短暂的静止,然后猛地抓住他的手腕,指甲深陷皮肉。她用尽气力,挤出几个清晰得反常的字眼:......上面......灯灭......她......会低头......
这破碎的信息像一块石头投入正在内缩的意识深潭。没有逻辑,没有因果,但它与指尖正在的某种刻痕图案产生了诡异的共鸣。
他摸到那几颗蜡封的药片。捏碎蜡封,将苦涩的药片塞进自己嘴里,又喂给苏婉。
药效发作得迅猛。一股灼热从胃部炸开,心跳狂飙,呼吸反而变得浅快。但更深刻的变化发生在思维层面。那种内缩的、试图解析的沉浸感,被一种更宏大、更冷酷的视角强行取代。通风管道的位置、陈静可能的位置、时间窗口、苏婉的状态......所有这些变量变成了一个可以计算的方程式。
头顶石板外,果然传来了极轻微的窸窣声。
没有犹豫。撬棍卡入缝隙,用力一掀!水泥板碎裂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管道口暴露,气流涌入。
陈静冰冷的声音几乎同时从上方压下:想跑?
他没有回应。一把将意识模糊的苏婉推向管道口,动作没有任何拖泥带水。所有的感知都凝聚在如何利用这短暂的时间窗口执行下一步。
一层又一层的社会化和习惯性思维像干涸的泥壳一样剥落。变化并非线性升华,而是在裂痕中显露出原本被包裹的混沌本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