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块带来的最后一丝甜意早已消散。
林默依旧靠树而立,掌心的圆盘死寂,蛛丝崩断的余韵仿佛还凝固在空气里。
绝对的寂静持续了大约十次心跳。
然后,变化来了。
不是来自圆盘,也不是来自任何可见的监视点,而是来自这片枯木林本身。
林默正前方,约五米外,一棵枯死的老树树干上,树皮开始自行剥落。不是自然脱落,而是像被一把无形的刻刀精准地切削,木屑以均匀的厚度簌簌而下,露出下方苍白干燥的木质。剥落的轨迹并非杂乱,而是在树干表面勾勒出一个标准的、边长约一尺的等边三角形。
线条笔直,精准得令人不适。
三角形完成的瞬间,其内部的木质瞬间碳化,由苍白变为深黑,散发出极细微的焦糊味。仿佛有高浓度的能量被约束在这个完美的几何图形内,瞬间释放。
与此同时,林默左后方另一棵树上,一片摇摇欲坠的枯叶,在下落过程中违反常理地悬停在了半空。并非被什么托住,而是像嵌进了凝固的透明树脂里,纹丝不动。紧接着,以这片叶子为圆心,周围约一立方米的空气开始微微扭曲,光线透过那里时发生了轻微的折射,形成一个模糊的、不断微调的透镜效应。
它们在扫描。用一种更直接、更物理化的方式,重新构建探测场,试图理解并锁定刚才那个导致系统宕机的“谬误”源点——林默。
苏婉也看到了这超现实的一幕。她喉咙里发出一声被扼住般的抽气,身体下意识地想要向后蜷缩,却发现自己靠着的这棵枯树的树皮,触感正在变得异常光滑,甚至带上一丝金属的冰凉。她像被烫到一样猛地弹开,踉跄几步,摔倒在林默脚边,再也抑制不住地发出低低的呜咽。
林默低头,看了一眼惊恐万状、几乎要崩溃的苏婉。
然后,他做了一个极其简单的动作。
他抬起脚,用靴底,随意地碾过地上那几团被他之前抹掉的、混乱的涂鸦痕迹。
这个动作,打断了苏婉的呜咽,也似乎短暂地干扰了那片空气透镜的稳定,扭曲的光影晃动了一下。
他没有理会苏婉,而是蹲下身,伸出右手食指,直接点向地面——点向那片被抹平的、混杂着泥土和之前涂鸦残迹的地面。
他的指尖没有画任何新的符号。
他只是……轻轻地,按在那里。
然后,他调动了体内那流动的、不可预测的本质。不是秩序,不是否定,也不是混沌,而是将三者以一种绝对随机、毫无逻辑可言的方式,瞬间糅杂,然后通过指尖,如同一个错误的信号,一个系统无法编译的病毒代码,注入了脚下这片被严密监控的土地。
一秒钟。两秒钟。
三秒。
他身后那棵刻画着黑色三角形的枯树,树干内部发出一连串细密如冰裂的“咔咔”声。那个完美的三角形边框,突然扭曲了一下,仿佛信号不良的图像,边缘出现了毛刺和断续。
悬停枯叶周围的光线透镜,像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倒影,剧烈地晃动、破碎,那片叶子瞬间失去了支撑,飘落下来,但在落地前,竟在半空中自旋起来,转速快得异常,然后“噗”地一声轻响,化作了一小撮绿色的粉末,仿佛其内部结构被瞬间的力场紊乱彻底撕碎。
林默收回了手指,站起身。
他掌心的圆盘依旧沉默。
但林中那种无形的、试图重新构建秩序的压迫感,明显变得迟滞、混乱,甚至带上了一丝……“困惑”。
林默知道,这远未结束。这只是更大风暴前,系统因无法处理异常数据而产生的短暂卡顿。
捕猎者联盟,已经注意到了这个“错误”。
而他,需要让这个错误,变得更具传染性。
他看向瘫软在地、眼神空洞的苏婉,目光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考量。
她,或许可以成为一个不错的……媒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