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沐晰指尖猛地松开绞得发皱的帕子,帕角在桌沿轻轻颤动。她抬眼扫过众人,目光里的羞涩早已褪去,只剩下沉静的决然,声音比先前低了几分,却字字清晰:“西岭的战事,定是到了万分危急的地步。若非士兵折损惨重,皇室绝不会向宗门开口征召弟子。”
她顿了顿,指尖攥成拳,指节泛白:“若征召令真的下来,旁人如何我管不了,但我肯定应征入伍。我是瑞澜公主,吃着百姓供养长大,若国难当头只敢缩在宗门苟安,还有谁会信皇室、信人族?那样的话,我这身公主的身份,不如烧了干净。”
话音未落,两行清泪已顺着脸颊滚落,砸在石桌上,溅起细碎的水花。可她脊背挺得笔直,没有半分瑟缩,反倒像株迎雪的寒梅,带着凛然的傲气:“我就该护着百姓。便是死,也该死在西岭城的城墙上,绝不会窝在洞府里,听着前线的败讯腐朽。”
洞府内霎时静得落针可闻,连洞外的风声都仿佛屏住了呼吸。李沐晰的眼泪滚烫,砸在众人心里,比任何慷慨陈词都更有分量。那份以身殉国的决绝,让先前的凝重里,陡然掺进了几分悲壮的热血。
江林伸手,轻轻按在她微微颤抖的肩膀上,掌心的温度透过纱衣渗过去,带着沉稳的力量。他声音不高,却字字透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我既与你定下婚约,你的国,便是我的国;你的百姓,便是我的牵挂。有夫君在,定会护你周全。”
他抬手,用指腹拭去她脸颊的泪痕,指尖温柔却坚定:“别哭。有我在,西岭城塌不了,你也死不了。咱们不仅要活着,还要把镇妖城拿回来,让百姓们能踏踏实实吃上一口热饭。”
李沐晰望着他眼底的笃定,心头翻涌的悲怆忽然被一股暖流冲散。她吸了吸鼻子,用力点头,泪珠却又不争气地滚下来,只是这一次,嘴角已悄悄牵起了一丝带泪的笑意。
洞外的风似乎都柔和了些,卷起几片落在窗台上的花瓣,轻轻打着旋儿。众人看着并肩而立的两人,先前的忧色里,渐渐生出了几分踏实——有这样的决心,再难的坎,似乎也能迈过去。
江林转头看向冷紫嫣与苏婉儿,温声问道:“你们俩是怎么想的?”
冷紫嫣抬眸望他,眼底漾着全然的信赖:“我全听夫君的。”
苏婉儿也跟着点头,声音轻柔却异常坚定:“我也是。”
冷紫嫣凡事以江林为主,众人早已习惯,倒不觉得稀奇。可苏婉儿从前并非没有主见的性子,如今竟也这般言听计从,不由得让人心头暗惊——这江林的吸引力,未免也太惊人了些。
更让人诧异的是苏婉儿的修为。她与众人几乎同时渡过金丹雷劫,前几日见面时还与大家平齐,不过短短数日,如今灵力波动竟已稳稳落在金丹三层。江林逆天也就罢了,毕竟他向来不按常理出牌,可苏婉儿怎么也突然精进得如此迅猛?这前后变化,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
柳诗瑶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温热的茶水在盏中晃出细碎的涟漪。她的目光在苏婉儿身上打了个转,又落回江林身上——这家伙,到底还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楚灵香握着玉笛的手指紧了紧,目光在苏婉儿与江林间来回逡巡。见苏婉儿望向江林时,眼底那抹毫不掩饰的依赖与亲昵,她喉间轻轻滚了滚——先前总觉得时机未到,想着循序渐进,可这才几日,苏婉儿竟已成了他的道侣。心下暗忖:莫非是我太过迟疑了?
南宫月垂着眼,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她指尖捻着腰间的穗子,穗子上的玉珠被摩挲得温润。苏婉儿性子温婉,从前虽与众人交好,却也保持着几分疏离,怎么会突然下定决心,成了江林的道侣?这里面,到底藏着什么契机?
江林见众人神色各异,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大家都经历过镇妖城之乱,该知道那事绝非表面那般简单——哪是什么单纯的妖兽潮攻城?背后藏着三皇子的夺嫡野心,还有合欢宗在暗中穿针引线,更有一群散修被利益熏心,搅得浑水。上次咱们斩杀的那个元婴修士,从他的记忆里已证实了这些。其实便是遇上几个元婴修士,咱们也未必没有胜算。”
他顿了顿,指尖在石桌上轻轻叩了叩:“我的计划是,先去一趟西岭,亲眼看看前线到底是什么境况。三皇子的野心绝不能得逞,否则不仅动摇大唐国运,天下百姓都要跟着遭殃。”
“此次情况不同以往,上前线便是殊死搏杀,说是九死一生也不为过。”江林抬眼扫过众人,目光坦诚,“我不勉强任何人,大家回去好好想想——不想去的,尽可退出合道盟,咱们好聚好散,绝不纠缠。若是愿意同去,便等征召令下来,随瑞澜公主一同入伍,共赴西岭。”
话音刚落,李虎“啪”地一拍桌子,震得杯盏轻颤:“江师兄,我李虎没别的本事,就信你!你说让我干啥,我就干啥,刀山火海都跟着!”
林风猛地站起身,胸口微微起伏:“江师兄,我跟着你这一路走来,得的好处数都数不清,你从来没让我吃过亏。只要你不嫌弃我修为低微,我这条命就交给合道盟了!”
秦羽也端起面前的酒杯站起身,目光清亮:“难得江师兄有此大义,我秦羽愿追随左右。”言罢,仰头一饮而尽,酒水顺着喉结滚动,溅出几点酒星。
洞府内的气氛骤然一振,先前的凝重被这股赤诚冲得淡了许多。柳诗瑶三人对视一眼,眼底都闪过一丝动容——这般同生共死的邀约,谁能不动心?
南宫月垂眸捻了捻指尖,抬眼时语气平静却笃定:“我也就粗浅的懂些阵法,算不得什么本事,若公主不嫌弃,愿追随左右,听凭差遣。”
柳诗瑶浅笑着拢了拢袖口,语气温婉:“小女子实力微薄,舞刀弄枪不在行,也就针线活还算拿得出手,可为诸位缝补战袍。若不嫌弃,便让我跟着吧。”
楚灵香忽然“嗤”地笑出声,眼波流转带着几分狡黠:“你们都是这么玩儿的吗?”对着江林说道,“江师兄咱们早说好的,我晋了金丹就来给你当侍女,暖床洗脚这活都归我,可不能不算数啊。”
这话一出,洞府里漾起几分轻松的笑意,连空气中的紧张感都淡了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