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谷的日头刚漫过山头，校场已如滚沸的汤锅般蒸腾起来。
方阵随着鼓点变幻阵型，甲胄相撞的铿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混着修士引动灵气时的嗡鸣，搅得空气都泛着灼热。往日里闷头苦修的修士们，此刻脸上沾着泥痕与汗珠，眼底却燃着亮得惊人的光——刀枪剑戟的战术对练，远比宗门里单调的吐纳打坐鲜活得多。私下里总有人攥紧兵器嘀咕：“啥时候真跟妖兽对上，非得让那帮畜生见识见识咱们的厉害！”
与校军场的炽烈不同，中军大帐内的气氛沉静如潭。
江林与凌羽萱、李沐晰围坐案前，他指尖叩着案几边缘，沉声道：“三皇子已然失势，当务之急是把合欢宗拉过来。斩断他们之间的联系，拆了这层中间桥梁，才能心无旁骛的对付妖兽。”
凌羽萱眉峰微蹙，指尖轻捻茶盏：“合欢宗依附于他，不过是想讨条生路。如今他许诺的好处成了泡影，正是策反的良机。”
李沐晰接过话头，目光落在舆图上的商铺标记：“西南三地及周边的生意，可以让她们来做。只要是合法营生，咱们便全力扶持。”
江林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张隐灵面纱，纱幔在阳光中流转着淡淡的光晕：“再添上这个——能遮去灵力波动与容貌，免得被其他宗门窥探。”
三人相视一笑，计策既定，帐内的空气仿佛都轻快了几分。
次日清晨，江林与凌羽萱踏着晨露出发。合欢宗所在的山谷常年云雾缠绕，守谷的女修见是凌羽萱，虽对身旁的江林投去警惕一瞥，还是转身入谷通报。
洞府内弥漫着兰芷清芬，石壁悬着几卷仕女舞剑图，笔触如流云绕锋，细看竟似有剑气从绢素中丝丝溢出，衬得满室光影都带了几分锋锐。
宗主董希芸端坐在主位，脊梁挺得笔直，却偏有一缕乌发挣脱玉簪，斜斜垂在颈侧，像墨色溪流漫过白玉。她眉眼间的妩媚藏在眼角那抹自然的弧度里，眼波流转时似有春水漾动，长睫开合间尽显温柔，凤目微挑，那点柔媚又淬成了锋——嘴上噙着浅淡笑意，眼底却凝着层冰。她乃是元婴后期的修为，因修炼的合欢宗秘术驻颜有法，一脸御姐的风范，成熟风韵的脸上沉淀着精致，身材也是婀娜多姿、凹凸有致，可周身那股上位者的锋锐气息，却像无形的网，压得人不敢随意抬头。
大长老沈月娥坐在一旁，一袭粉色纱裙被穿堂风掀起一角，露出脚踝上系的红绳，绳头上银铃若隐若现，虽是一把年纪，可面容却如少女一般，肌肤粉嫩的吹弹可破。她步子轻得像踩在云絮上，走动时银铃叮铃轻响，偏那声音里裹着七分柔媚三分锐利，让人觉得亲昵的同时，又隐隐透着股说不出的压迫。前一刻还觉得她眼波流转春水荡漾勾得人心慌乱，下一刻那眼神便深不见底，这大抵就是合欢宗浸淫出的风情，柔中带刺，媚里藏锋。
董希芸抬手示意侍女奉上香茗，青瓷茶盏轻触石案，发出“叮”的一声脆响。她目光落在江林身上，带着几分不动声色的审视：“江先生今日登门，不知有何见教？”
江林开门见山：“我来，是想与宗主谈一桩合作。三皇子已然失势，他先前给贵宗的许诺，如今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眼下西南三城由镇妖大将军李沐晰执掌。羽萱既是贵宗出身，我不愿见合欢宗继续系于那艘将沉的破船。只要贵宗与三皇子斩断联系，我们可以合作共赢。”
董希芸执盏的手指微顿，唇边扬起一抹浅淡的笑意：“江先生说笑了，我合欢宗与三皇子素无瓜葛。”
江林亦笑了笑，笑意却未达眼底：“我手中有足够的证据，或许能让宗主换个说法。”他指尖在几案上轻叩，“那是三皇子与贵宗合谋勾连黑鳞妖族夺取镇妖城的铁证。若将此物呈给陛下，此刻来的便不是我，而是镇压的大军了。”
董希芸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眸色渐沉：“听江先生的意思，我是没得选了？”
江林看了一眼坐在自己旁边的凌羽萱，微微一笑，“若非羽萱这层情分，我不必踏足此地。”江林语气平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给贵宗留条活路，也给彼此留份情面。”
石案上的香茗腾起袅袅热气，将三人之间的沉默熏得愈发粘稠。兰芷香里，仿佛已染上几分剑拔弩张的意味。
沈月娥忽然轻笑一声，眼中带着媚意，银铃随着她倾身的动作叮铃作响，粉裙扫过石案边缘，带起一缕香风：“江先生好大的口气。合欢宗在这合欢谷立足千年，什么风浪没见过？三皇子靠不住，难道江先生就一定靠得住？”
江林抬眼迎上她的目光：“你们要是乐意继续跟三皇子站一起，我也不反对。那就没得谈了，等着朝廷大军来围剿吧。”
沈月娥脸上的媚色凝了凝，语气带了几分试探：“合欢宗也不是被吓大的，江先生如果有什么证据，不妨拿出来看看。”
江林指尖在几案上敲了敲，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你们收买的陆远山，还记得吧？他已被我斩杀，元婴生擒。把这元婴送给陛下搜魂，贵宗与三皇子的勾当，是不是一清二楚？”
沈月娥脸上的笑意猛地一僵，脚踝上的银铃不知何时停了响，像是被冻住。她眼底那抹游移的媚色转瞬褪去，只剩下掩饰不住的惊惶——陆远山是她们帮三皇子收买安插在镇妖城的暗线，更是合欢宗与妖族接头的关键枢纽，他若被擒那可是全盘暴露了，这事除了宗主与她，再无第三人知晓，江林说的如此笃定，想必真是连他的元婴都擒了？要知道，元婴乃是魂体还能瞬移，极难被擒，就算肉身尽毁也能夺舍重生。江林居然有这等手段不可谓不骇人听闻。本以为做得滴水不漏，可是陆远山……这一想到陆远山元婴被擒，沈月娥的脸上挤不出一丝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