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
谢怀蝶一声摔上教室后门进来。
巨大的声响让教室里已经回来的一小部分学生齐刷刷打了个哆嗦。
谢怀蝶脸色黑得吓人，眼底的血丝因为怒气更显狰狞，周身散发的低气压让空气都仿佛冻结了。
他目不斜视，径直朝着最后一排走去，脚步又重又急。
几个坐在过道边的学生吓得魂飞魄散，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把自己往墙角缩，恨不得能嵌进墙缝里。
我操！校霸这低气压！谁他妈这么不长眼惹这位爷了？！？
谢怀蝶重重地坐回自己的位置，椅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胸口剧烈起伏，脑子里反复盘旋着三个字：
许知夏
许知夏。
许知夏！
啊啊啊啊！烦死了！！！
他越想越气，无处发泄的暴躁让他猛地抬脚，狠狠踹了一下面前的桌脚。
“哐！”
桌子猛地一震，挂在旁边挂钩上的书包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道震得晃荡了几下，然后“啪嗒”一声，耷拉了下来，拉链口松开了些许。
谢怀蝶烦躁的目光随意一扫，猛地顿住。
书包敞开的缝隙里，赫然躺着两盒熟悉的烟盒！正是他昨天找不到的那两盒！
？！
许知夏那家伙不是信誓旦旦地说没拿吗？！不是说他不抽烟吗？！
谢怀蝶一把将烟盒抓了出来，确认无误，就是他的！一股被欺骗、被戏弄的怒火瞬间冲垮了理智，他捏着烟盒，猛地抬头，几乎是嘶吼出声：
“许！知！夏！”
声音震得整个教室落针可闻。
说曹操曹操到。
谢怀蝶几乎是刚吼完，教室后门就被推开，许知夏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似乎刚回来，脸上还带着一丝从外面带进来的微凉气息。看着面目狰狞的谢怀蝶，语气依旧平淡：
“叫我干什么？”
谢怀蝶“腾”地站起身，扬手就把那两盒烟狠狠摔在许知夏面前的桌上，发出巨大的声响：“我的烟怎么在你那儿！你不是说没在你那儿吗？！”
许知夏的目光扫过那两盒烟，脸上连一丝心虚都没有，只是极其平淡地回了两个字：
“忘了。”
忘了？！
谢怀蝶简直要气笑了：“我忘你个头啊！许知夏，你给老子出来！”
他再也忍不住，一把揪住许知夏的胳膊，几乎是拖着将他往外拽。许知夏没有反抗，任由他拉着，只是脚步略显踉跄。
教室里剩下的学生看得心惊胆战，大气不敢出。
完了完了！学神把校霸惹毛了！这是要真人pK啊！学神那‘小’身板……不会要挨揍了吧？！
谢怀蝶确实存了揍人的心。他憋了一天的火，此刻全都汇聚到了拳头上。他一路把人拽到男厕所，将许知夏往墙边一推，抡起拳头就想砸下去。
然而，拳头挥到一半，却在半空中硬生生顿住。
许知夏被他抵在冰冷的瓷砖墙上，微微仰着头。
没有躲闪，也没有害怕。
只是垂着眼睫，安静地看着他。
那双平时没什么情绪的眼睛，在厕所顶灯不算明亮的光线下，竟然透出一种近乎无辜的神色，配上他那张清俊得过分的脸……
谢怀蝶挥拳的手臂僵在半空，怎么都落不下去了。
“你……”谢怀蝶想骂人，想给自己鼓劲，可对着这张脸，那些狠话就像卡在了喉咙里。
许知夏眨了眨眼，依旧是一副任君处置的无辜模样。
“你……”谢怀蝶的气势又弱了三分，拳头不自觉地松开了些。
许知夏又眨了眨眼。
“唉！卄！”谢怀蝶懊恼地低骂一声，猛地收回了手，烦躁地抓着自己的头发。
他发现自己对着这张脸，根本下不去手！
谢怀蝶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压下那股想揍人的冲动，咬着牙问：“你拿我烟干什么？”
许知夏看着他因为纠结而皱成一团的脸，语气平静地给出了一个堪称“万能”的理由：“抽烟对肺不好。”
“你管我呢？！”谢怀蝶的火气又有点压不住。
“嗯。”许知夏应了一声，承认得干脆。
“嗯你们大头鬼啊！我看你就是欠揍，你……”谢怀蝶气得踮起脚尖，伸手想去拽许知夏的耳朵，试图用这种方式找回点场子，教训一下这个屡屡挑战他底线的家伙。
就在他踮脚伸手，许知夏微微偏头似乎想躲又没完全躲开的瞬间——
厕所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一个男生边低头整理裤腰带边走出去，一抬头，正好看到两人几乎贴在一起，谢怀蝶踮着脚伸手似乎要去碰许知夏的脸，而许知夏微微偏头……从这个错位的角度看过去，姿势暧昧得惊人！
那男生瞬间瞪大了眼睛，嘴巴张成了o型，脸上写满了“我看到了什么？！”的震惊。
“对不起！打扰了！我什么也没看见！”男生几乎是尖叫着说完，然后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转身夺门而出，连裤子拉链都忘了拉，脚步声仓惶远去。
厕所里，只剩下谢怀蝶还保持着那个尴尬的、欲拽人耳朵的姿势，和许知夏依旧平静（如果仔细看，眼底似乎有一丝极淡的笑意闪过）的脸。
空气死寂。
几秒后，谢怀蝶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收回手，后退两步，耳朵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泛红。
“操……”他低骂一声，这下彻底没脾气了。
这架，看来是彻底打不成了。不仅没打成，好像还……惹上了更大的误会。
几秒后谢怀蝶为了维持自己摇摇欲坠的校霸尊严，撂下一句狠话:
“许知夏，你放学别走！”
说完，他像是生怕再多待一秒就会做出更丢人的事，或者被许知夏那诡异的平静眼神看穿内心的慌乱，几乎是同手同脚地、以一种堪比一千米冲刺的狼狈速度，撞开厕所门，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脚步声迅速远去，消失在走廊尽头。
厕所里，许知夏还保持着被推靠在墙上的姿势，没动。直到那仓惶的脚步声彻底听不见，他紧绷的肩线才几不可查地松弛下来。
他抬手，指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抵在唇上，似乎想压住什么，但最终还是没忍住，从喉咙里溢出一声极低、极轻的笑。
不是嘲讽，更像是一种……被逗乐了的、带着点无可奈何的纵容。
打自己不成，还把自己搭进去了。
他垂眸，又低笑了一声，这才直起身，整理了一下被谢怀蝶揪得有些凌乱的衣领，脸上那点微不可察的笑意迅速敛去，恢复了平日里的淡漠，推开厕所门走了出去。
而此时的谢怀蝶，已经一路狂奔回了教室，像颗炮弹一样冲回自己的座位，然后“咚”地一声把脑袋狠狠埋进了臂弯里，只留下一个黑发凌乱的后脑勺和一对微微发红的耳朵尖，对着天花板。
没脸见人了！
许知夏回到教室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颗“自闭”的球。
他的脚步在过道上微微停顿，目光落在那个毛茸茸的、写满了“生人勿近”和“我很懊恼”的后脑勺上，嘴角又不受控制地向上牵动了一下，但很快被他压了下去。
许知夏走过去，在谢怀蝶旁边的座位坐下。教室里很安静，大部分同学都低着头，假装学习，实则竖着耳朵关注着这边的动静。
许知夏侧过头，看着那颗依旧埋着的脑袋，忽然开口，声音不高，但在寂静的教室里足够清晰：
“我错了。”
众人：“？？？”
把自己埋成球的谢怀蝶：“？？？”
谢怀蝶猛地抬起头，脸上带着懵逼。
许知夏看着他瞪圆的眼睛，继续用那平淡的语调，慢条斯理地补充完了后半句：“不该不让你打。”
众人：“！！！”
学神这是在……认错？！还是以这种诡异的方式？！
谢怀蝶：“！！！” 他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这他妈是认错吗？这分明是火上浇油！是嘲讽！
而刚才那个从厕所仓惶逃出的男生，此刻正坐在教室前排，他只听到了许知夏那句“我错了”，后面半句因为距离和心虚没听清，结合他在厕所看到的“惊悚”画面，他脑子一抽，自动脑补成了：
不该不让你亲。
男生：“？？！！！” 他猛地捂住嘴，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看向后排那两人的眼神充满了震撼和……一丝诡异的兴奋。
于是，下午放学后，当谢怀蝶顶着一身持续低气压回宿舍时，就发现路上遇到的一些女生看他的眼神格外古怪，三三两两凑在一起，小声议论着什么，脸上还带着神秘兮兮的笑容。
谢怀蝶皱了皱眉，没太在意。他平时也是众人瞩目的焦点（虽然是负面的），只当是今天食堂和厕所的冲突传开了，大家又在背后说他脾气差之类的。
他烦躁地加快脚步，回到宿舍，砰地关上门，试图将那些扰人的视线和议论隔绝在外。
晚上，谢怀蝶洗完澡，他把自己摔进椅子里，拿出手机，准备打两把游戏转移注意力，平复一下被许知夏那个灾星搅和得乱七八糟的心情。
刚登录游戏，一条陌生的好友消息就弹了出来。头像是一个简单的黑色蝴蝶剪影，昵称只有一个蝴蝶符号【】。
【：看看】
谢怀蝶皱了皱眉，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来挑衅，本想直接拉黑，但鬼使神差地，他还是点开了对方发来的链接——一个微博话题的存档截图。
不点不知道，一点吓一跳。
截图最上面一条微博赫然写着：
【注：我操，谢怀蝶把他拉过去居然是为了掩盖他俩想亲嘴吗？】
下面还配了个“懂得都懂”的猥琐笑脸表情。
谢怀蝶瞳孔地震：“操？”
他手指颤抖地往下滑。
#霸道校霸强制爱，学神他跑不了！
#蝶夏cp99，校霸和学神这对cp我先磕了！
#楼上的，我支持你！cp名儿起的不错！
#那是那是，现场目击者表示糖度超标！
各种带着粉色泡泡和诡异兴奋的评论映入眼帘，甚至还有人画了潦草的q版图，画面上一个炸毛小人（显然是他）正壁咚一个面无表情的冰山小人（显然是许知夏）……
谢怀蝶只觉得眼前一黑，血压瞬间飙升。
这他妈是什么东西？！！
他强忍着砸手机的冲动，退出截图，回到聊天界面，手指用力地戳着屏幕：
【谢怀蝶:你哪位？】
那边回复得很快。
【：许知夏。】
谢怀蝶：“？？？”
【谢怀蝶：？？？】
操！还他妈是热搜本人？！他是不是有病？！！
【谢怀蝶：你傻逼吧，给我发这个干什么？！】
【：让你看看。】
【谢怀蝶：我看完了，然后呢？】谢怀蝶气得手指发抖。
【：没了，晚安。】
说完，那个蝴蝶头像瞬间灰了下去，显示下线。独留谢怀蝶一个人对着手机屏幕上那些离谱的cp言论，在宿舍凌乱的晚风中，彻底石化，内心一片惊涛骇浪。
不错个屁啊！他们这是从哪儿听来的？！还有许知夏那个神经病！他到底想干什么？！
谢怀蝶盯着手机屏幕上那个灰掉的蝴蝶头像，又刷了刷微博话题里越来越离谱的讨论和那张碍眼的q版图，胸口那股邪火越烧越旺，几乎要把他最后一点理智烧穿。
许知夏这轻描淡写的态度比直接挑衅更让他火大！就好像只有他一个人在意这莫名其妙的谣言，而始作俑者却置身事外，甚至可能还在背后看笑话！
他再也坐不住了，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拉开门就冲了出去，几步跨到对面宿舍门口，抡起拳头就砸。
“咚咚咚咚咚咚咚！” 敲门声又急又重，带着毫不掩饰的怒火。
“许知夏！开门！”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门内传来一阵细微的窸窣声，像是有人在走动，又像是书本合上的声音。
过了大概一两分钟，就在谢怀蝶耐心耗尽准备踹门的时候，门锁“咔哒”一声，从里面被拉开了一条缝。
许知夏出现在门后，已经换上了深灰色的睡衣，头发有些微湿，似乎刚洗漱过。他一只手还搭在门把上，只露出半个身子，脸上没什么表情，看着门外怒气冲冲的谢怀蝶，语气平淡地问：“什么事？”
还什么事？！
谢怀蝶看着他这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气得差点背过气去。他一把推开门，迫使许知夏向后踉跄了半步，整个人完全暴露在门口。
“我他妈要一个解释，你刚刚什么意思？” 谢怀蝶逼近一步，声音因为极力压抑而显得有些扭曲。
许知夏稳住身形，干脆放松身体，向后靠在了门框上，微微仰头看着比自己稍矮一些、却气势汹汹的谢怀蝶，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我说了，只是让你看看。”
“然后他妈就没了？！” 谢怀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把我叫出去就为了让我看那个？！看了就当没事发生了？！”
“那你要怎样？” 许知夏反问，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在讨论今晚的月亮圆不圆。
“他妈的都上热搜了你就没想解决一下？！” 谢怀蝶指着自己手机屏幕上还在不断刷新的cp话题，手指都在发抖，“这玩意儿对你没影响吗？！”
许知夏的视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扫了一眼，又很快落回谢怀蝶因愤怒而涨红的脸上，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这样挺好的。”
挺好的？！
谢怀蝶彻底愣住了，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这人脑子是不是真的有问题？！
许知夏看着他呆住的表情，似乎不打算再继续这场对话，直起身，淡淡道：“还有事吗？没事我关门了。”
说完，根本不给谢怀蝶再次发作的机会，他迅速后退一步，“砰”地一声，干脆利落地把门关上了，甚至还传来了里面反锁的“咔哒”声。
动作快得只在谢怀蝶眼前留下一道关死的门板和扬起的微弱气流。
谢怀蝶还维持着刚才逼近质问的姿势，僵在原地，看着眼前紧闭的、纹丝不动的房门，脑子里一片空白。
艹！？
几秒后，巨大的被无视、被戏弄的羞辱感和怒火才重新涌上头顶，他对着门板低吼：“许知夏！你他妈的……？！”
后面的话却卡在喉咙里，骂不出来，也不知道该骂什么。所有的力气都像打在了棉花上，不，是打在了冰山上，对方连点冰渣子都没掉。
他站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看着那扇门，第一次产生了一种近乎无力的挫败感。他发现自己所有的暴躁和愤怒，在许知夏那种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的平静面前，都显得那么……可笑。
而门内。
背靠着冰凉门板的许知夏，听着门外那人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的动静，脸上那层惯有的淡漠如同冰雪消融般缓缓化开。他低下头，抬手抵在唇边，肩膀几不可查地轻轻耸动了两下，无声地笑了起来。
那笑容里带着点计谋得逞的狡黠，和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纵容的愉悦。
他走到书桌前，拿起手机，屏幕还停留在那个名为 #蝶夏cp99# 的热门话题页面。他的指尖在屏幕上悬停片刻，然后，在那个点赞数最高的、带有他们cp名字的微博后面，轻轻地、坚定地，点下了一个赞。
红色的爱心瞬间亮起。
做完这一切，他放下手机，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嘴角那抹未散的笑意，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