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沙古地,盆地深处。
时空乱流平息,噬灵沙蝎化为凡沙,黑袍邪修伏诛。死寂重新笼罩这片区域,唯有那座三丈高的时沙碑静静矗立,散发着古老而沧桑的意韵。
叶尘强撑着几乎虚脱的身体,目光灼灼地盯着那座石碑。混沌灵瞳虽然消耗巨大,但此刻依旧维持着基础的运转,让他能清晰地“看”到石碑上那些原本扭曲混乱的流沙符文,此刻正以一种蕴含着天地至理的方式缓缓流淌、变幻。
不再是邪修催动时的狂暴与无序,而是一种自然的、仿佛映照着时光长河本身韵律的流动。
“时间与流沙的法则……”叶尘喃喃自语,顾不上恢复灵力,立刻盘膝坐下,将全部心神沉浸在对石碑符文的感悟之中。这是一种千载难逢的机缘!亲身经历了时空乱流的恐怖,又亲眼目睹其平息后法则显现的本源轨迹,让他对“时间”与“流沙”这两种玄奥的法则,有了最直观的感受。
他体内的混沌灵湖微微荡漾,与石碑散发出的法则波动隐隐共鸣。混沌,本就是演化万物、包容万法的根源。时间流逝,沙海沉浮,亦在混沌之中。
王胖子、苏婉清和幽影见叶尘陷入顿悟,不敢打扰,立刻分散开来,负责警戒,同时各自吞服丹药,抓紧时间恢复。
王胖子看着自己之前差点生出白发的位置,心有余悸,对时间之力更多了一份敬畏。苏婉清则默默回味着刚才时空错乱时那种身不由己的无力感,道心更加坚定。幽影则如同融入了四周的阴影,气息与这片古地的死寂几乎融为一体,警惕着任何可能的威胁。
叶尘的识海中,无数流光溢彩的符文在飞舞、组合、分解。他仿佛看到了一条无形的长河在奔流,河水是由无数细微的沙粒组成,每一粒沙都承载着一个瞬间,向前奔涌,无法回头,这便是“时间”。而河水两岸,乃至河床本身,都是由无尽的沙海构成,沙丘起伏,埋葬一切,这便是“流沙”。时间推动流沙,流沙见证时间,两者交织,构成了这片葬沙古地的独特法则。
他之前强行斩断邪修与石碑联系的那一指,不仅仅是力量的碰撞,更包含着他对时空节点的一种本能把握。此刻静心感悟,那种感觉愈发清晰。
“《太初混元经》有云:混沌初开,时空乃定……时空并非独立,乃混沌演化之序……我身负混沌,当时空之序,而非被时空所困……”
一丝明悟在他心头升起。他不再试图去完全理解浩瀚无比的时间法则,而是专注于自身与混沌的联系,以混沌之“序”,去感知、去适应、甚至去轻微地“影响”周身小范围的时空流速。
他尝试着,将一丝微弱的混沌灵力,按照感悟到的某种韵律,覆盖在自己的手掌上。
然后,他缓缓抬起手。
在王胖子惊讶的目光中,叶尘那只被灰色混沌灵力覆盖的手掌,其移动轨迹似乎产生了一种极其细微的“偏差”,仿佛比正常速度慢了百分之一瞬,又好像快了那么一丝,给人一种难以捕捉的玄妙感。并非速度真的改变,而是其存在的“时间感”被微调了!
虽然效果微乎其微,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这代表着,叶尘真正触摸到了时间法则的门槛!哪怕只是最粗浅的运用,也足以让无数修士疯狂!
“呼……”叶尘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睁开了双眼,眸中似乎有细碎的沙影一闪而逝。他感到神魂一阵疲惫,但精神却无比振奋。这次感悟,虽然没能立刻提升他的修为,却为他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对未来修行之路有着难以估量的好处。
他站起身,走到时沙碑前,伸手轻轻触摸那冰凉的碑身。这一次,没有了混乱的排斥,反而感受到一种温和的、如同长者凝视般的包容感。
“多谢前辈馈赠。”叶尘对着石碑微微躬身。这座石碑,或许就是上古时沙宗留下的传承之物之一。
他仔细观摩碑文,除了那流淌的法则符文中,还发现了一些隐藏的、类似于地图指引的标记。结合手中两张残图的信息,他大致判断出了时沙宗核心遗迹可能所在的方位。
“恢复得如何?”叶尘看向王胖子三人。
“差不多了,老大!”王胖子拍了拍胸口,又恢复了生龙活虎。
苏婉清也轻轻点头,气息平稳。
幽影无声显现,表示已无大碍。
“好,那我们继续前进。根据石碑指引和残图信息,时沙宗遗迹应该就在这片盆地的更深处。”叶尘指向盆地另一端的一个狭窄出口。
四人再次上路,穿过出口,进入了一条更加幽深、两侧沙岩如同刀削斧劈的峡谷。有了之前的经历,他们更加小心,神识不敢过分延伸,以免触动未知的存在。
峡谷内的光线更加昏暗,紫色的月光难以完全透入,空气中弥漫着腐朽与尘埃的气息,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檀香,仿佛来自万古之前。
前行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隐约传来了流水声。
“水声?这鬼地方还有水?”王胖子竖起耳朵,一脸不可思议。
叶尘也感到诧异,示意众人放慢脚步,收敛气息,悄然向前摸去。
拐过一个弯,眼前的景象让四人都是一怔。
只见峡谷在此处豁然开朗,形成一个巨大的地下空洞。空洞中央,并非预想中的遗迹废墟,而是一片小小的、散发着微弱莹光的绿洲!一汪清泉泊泊涌动,泉水清澈见底,周围生长着一些散发柔和光晕的蕨类植物和低矮的莹光树木。
更令人惊奇的是,在泉水旁,还有一座小小的、由沙岩垒砌而成的简陋石屋。石屋门口,坐着一位身着破旧灰袍、须发皆白、面容枯槁的老者。老者闭着双眼,手中拿着一把古老的扫帚,一下一下,极其缓慢而认真地清扫着石屋前根本不存在的尘埃。
他动作僵硬,眼神空洞,身上没有丝毫生命气息,仿佛一具凝固了万古的雕像。
“这……这是什么?”王胖子压低声音,感觉头皮有些发麻。在这死寂的葬沙古地深处,出现这样一片生机盎然的绿洲和一个诡异的扫地老者,实在太过违和。
叶尘瞳孔收缩,混沌灵瞳全力运转,看向那老者和绿洲。
在他的视野中,那绿洲和泉水并非虚幻,但其上流转的光芒和生机,却带着一种极其不自然的“凝固”感,仿佛被某种力量强行定格在了某个瞬间。而那扫地老者,体内空空如也,没有经脉,没有丹田,更没有神魂,完全就是一具空壳!但其动作中,却蕴含着一丝极其微弱、与那凝固绿洲同源的时间法则之力!
“是时光留影?还是……被时间法则禁锢的残象?”叶尘心中掀起波澜。这时沙宗对时间法则的运用,竟然达到了如此匪夷所思的地步?能将一片绿洲和一个凡人的活动场景,硬生生从万古之前截取下来,凝固至今?
他尝试着向前迈出一步。
嗡!
就在他脚步落下的瞬间,那扫地老者的动作猛地一滞,然后,他那空洞的双眼,竟然缓缓转向了叶尘的方向!
没有瞳孔,没有神采,只有一片虚无。但叶尘却感觉到一股冰冷的、如同实质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
同时,整个绿洲的光芒微微一暗,那泊泊涌动的泉水也似乎停滞了一瞬。
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而下,警告意味十足!
叶尘立刻停下脚步,不敢再前进。他感觉到,如果再贸然闯入,可能会引发不可预知的后果,或许会触动更可怕的时空陷阱。
“此地诡异,不可擅闯。”叶尘沉声道,缓缓后退。
那老者的头颅又缓缓转了回去,继续着他那永恒的、无意义的清扫。绿洲的光芒恢复如常。
四人绕过这片诡异的凝固绿洲,从边缘小心翼翼地穿过了地下空洞。回头望去,那绿洲和老者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愈发神秘和悚然。
“刚才那老头……是活的还是死的?”王胖子心有余悸地问道。
“非生非死,应是时光碎片中的一道执念残影,被此地的时间法则具现了出来。”叶尘解释道,心中对时沙宗的敬畏又加深了一层。能将时间玩弄到如此地步,其宗门鼎盛之时,该是何等光景?
穿过地下空洞,前方出现了一条向上的、人工开凿的石阶。石阶尽头,隐隐有更加古老和磅礴的气息传来。
“上面,应该就是时沙宗的遗迹了。”叶尘精神一振,率先踏上石阶。
石阶漫长,仿佛通往天际。两侧的沙岩壁上开始出现一些模糊的壁画,描绘着先民膜拜日月星辰、沙海变迁,以及一些修士操控流沙、影响时间的场景。
当四人终于踏上最后一级石阶时,眼前的景象让他们呼吸都为之一窒。
那是一片无比广阔的、深埋于地下的废墟!
残破的宫殿倾颓,巨大的石柱断裂,倒塌的阁楼被黄沙半掩……所有的建筑都呈现出一种极致的古老与破败,仿佛在诉说着万载岁月的无情。废墟规模之大,远超想象,一眼望不到尽头。
而在废墟的最中央,矗立着一座相对完好的、高达百丈的巨型金字塔状建筑!塔身由一种暗金色的沙岩砌成,表面刻满了比时沙碑上更加复杂、更加玄奥的流沙与星辰符文,塔顶似乎还有一座古老的祭坛。
一股浩瀚、苍凉、仿佛能吞噬时间的磅礴气息,从那金字塔建筑中散发出来,笼罩着整片废墟。
“那里……就是时沙宗的核心所在吗?”苏婉清仰望着那巨大的金字塔,美眸中充满了震撼。
叶尘点了点头,他能感觉到,手背上的混元火令印记在此地微微发烫,与那金字塔深处某种东西产生了遥远的呼应。不仅仅是火令,他体内的混沌灵湖,也对那金字塔散发出的时间本源气息,产生了强烈的渴望。
“混元土令……很可能就在那里!”叶尘几乎可以肯定。土,承载万物,亦承载时光。时沙宗掌控时间与流沙,其核心传承与土行本源、乃至混元土令,必然有着极深的联系。
然而,想要抵达那座金字塔,绝非易事。
目光所及的废墟之中,并非空无一物。一些身上覆盖着沙粒、行动迟缓僵硬的人形傀儡,在断壁残垣间漫无目的地游荡。它们眼窝中闪烁着幽绿的光芒,手中持有锈迹斑斑的古老兵器,散发着不弱于灵湖境的气息。更远处,还有一些由流沙凝聚而成的、形态不定的沙之精魅,发出呜呜的风声,在废墟上空飘荡。
这些,都是守护遗迹的傀儡与精怪!
而在靠近金字塔的区域,空间更是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扭曲感,隐隐有透明的时空裂缝如同蛛网般密布,散发出致命的危险气息。
“看来,想要拿到混元土令,还得闯过这最后的关卡。”叶尘目光扫过那片危险的废墟,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机缘就在眼前,岂能望而却步?
“走!”
他低喝一声,身形化作一道流光,率先冲入了那片沉寂了万古的时沙宗废墟!王胖子三人紧随其后,新的挑战,正式开始!
第344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