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得比往常更快。
天色仿佛被一团厚重的墨汁覆盖,云层低得像要压下来,把整座城市都吞进暗影里。楼下的街灯比平时更暗淡,连路过的行人影子都显得模糊。
晚饭过后,沈芷安窝在沙发上,试图用书本转移注意力。
可是,无论她怎么努力,视线总会一次又一次地落在床头柜上——那枚静静躺着的古铜钱。
它就像一个沉默的旁观者,明明一动不动,却让人有种被凝视的错觉。
她想起白天那位灰衫老人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还有那句说得斩钉截铁的话——
“第三劫,避无可避。”
这句话像钉子一样钉在她的脑海里,越想越觉得心底发凉。
她把铜钱拿起来,细细端详。
表面遍布锈斑,边缘的纹路被岁月磨得模糊不清。可在暖黄色的灯光照射下,金属的缝隙中竟隐约透出一抹暗红。
那红色很淡,却透着一种令人不适的深沉,就像陈年干涸的血迹。
她屏住呼吸,忍不住用指腹轻轻摩挲那抹红痕。
冰凉的触感瞬间爬上手心,仿佛将她的体温一点点吸走。
心口的那股不安更重了,她猛地将铜钱放回桌上,擦了擦手,好像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她走到窗前,想换口气。
窗外,风带着潮湿的气息灌进来,吹动了对面阳台上的几件衣物。
其中,一条红色长裙在夜色里猎猎作响,那颜色鲜艳得几乎刺痛眼睛,让她下意识地联想到昨晚梦里的红灯笼。
同样的色彩,同样在黑暗里显得格外突兀。
她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将窗关上,拉紧窗帘。
房间里安静下来,只有墙上的挂钟在滴答滴答地走着。
临睡前,她还是照着老人的吩咐,把铜钱放在枕下。
刚躺下时,一切都很平静,甚至有点过于安静了——安静到连自己的呼吸声都显得突兀。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她开始听见一种极轻的声音。
像是有什么人,赤着脚踩在地板上,缓慢而坚定地走着。
那脚步声很轻,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一步,比一步近。
沈芷安的背脊瞬间绷直。
她努力分辨声音的方向,可耳边的滴答声和那几乎和心跳重叠的脚步声混在一起,让她几乎分不清自己是在做梦还是清醒。
她伸手去摸枕下的铜钱,想确认它是否还在。
手指刚碰到那枚冰凉的金属,下一刻却像触碰到一块滚烫的铁板——那温度高得让她条件反射般缩回手。
可就在她收手的瞬间,一阵沙哑、粘滞的低语贴在耳边响起。
“……还你命来……”
那声音近得可怕,仿佛说话的人正趴在她耳边。
它带着一股湿冷的气息,让她耳垂和脖颈都起了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
她猛地翻身,想看清房间里的一切。
可是,不知何时,床头的灯已经熄灭,房间陷入了一片死寂的黑暗。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冰窖般的寒意,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吸进了锋利的碎冰。
她听见“啪”的一声——那是手串上的一颗朱砂珠裂开的声音。
朱砂珠裂开时的那一瞬间,仿佛有什么无形的屏障被打破。
温度骤降,冷得她指尖几乎失去知觉。
她的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这才发现,床尾站着一个女人的影子。
影子没有五官,只有一个清晰的轮廓。
长发垂落在肩前,身形纤细,却有一种静默的压迫感,仿佛她的存在本身就能冻结空气。
那影子微微倾着头,静静地看着她。
然后,动了。
一步……
又一步……
每一步都很缓慢,却让她心口像被重物压住一般,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
就在那影子即将靠近到床边时,一阵不属于现实的冷香从它身上飘过——带着腐败花瓣的气息,夹杂着潮湿土壤的味道,像是墓地里的风吹过来。
沈芷安想叫,却发现喉咙像被人捏住了一样,发不出半点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