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将至,宁江的夜色沉得像泼下的一层墨。
沈芷安裹紧了外袍,跟在林初言身后,踩着厚厚的落叶,悄无声息地向宅院东南角走去。那一片区域,自她有记忆以来,就被高墙封闭。墙外长着密密麻麻的竹子,月光透过竹叶洒下斑驳的影子,仿佛一张张静默的人脸,冷冷注视着她。
林初言肩上背着一个黑色布包,里面装着铜铃、朱砂、桃木剑,以及几张由他亲手绘制的护身符。
“到了之后,不要乱说话,更不要回头。”他低声叮嘱,“逆命门最忌惊扰,如果你听到有人叫你名字,千万别答应。”
沈芷安心中一紧,微微点头。她记得前一夜耳边那道若有若无的低语,心底升起一股说不清的寒意。
两人绕到高墙边,林初言从布包里取出一枚黑色符钉,插入墙缝之间,轻轻一转,厚重的墙面竟无声裂开一道缝隙。
一股带着腐木气息的冷风迎面扑来,夹杂着淡淡的腥甜味,令人作呕。
“进去。”林初言抬手示意。
沈芷安深吸一口气,跨过墙缝。眼前是一片荒废的院落,杂草高到齐腰,破败的石灯笼歪倒在地,像一双失明的眼。
院子的正中,是一口封死的古井。井口被厚厚的青石板盖住,上面雕着繁复的符纹,月光映照下,仿佛有细小的光丝在其中流转。
“逆命门就在井下。”林初言低声说着,已经开始从布包里取出朱砂瓶。
就在这时——
井口的石板突然传来一声极轻的“咚”,像是什么东西在里面敲击。
沈芷安猛地僵住。那声音一下一下,节奏分明,像是在传递某种暗号。
林初言面色不动,但手上的动作明显加快了。他用朱砂在井口四周画了一个破阵符,口中念念有词。朱砂笔刚画到最后一笔,井口忽然传出一声悠长的低吟:
“……芷安……”
那声音极轻,却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亲切感,像是从她童年最深处传来。
沈芷安的心口一震,下意识地想应声,但脑海里闪过林初言的警告——不要答应。她死死咬住下唇,强迫自己不发出任何声音。
然而,那声音却像看透了她的克制,带着笑意继续唤她:“别怕……是娘啊……你进来,娘带你回家……”
泪意猛地涌上眼眶,几乎要夺眶而出。那确实是母亲的声音,语调、气息、甚至唇齿间的轻颤,都一模一样。
林初言猛地抬手,将一枚铜铃丢在井口。铃声清脆,却在落入井口的一瞬间变得低沉而诡异,像是被什么吸住。
“走!”林初言沉声喝道,立刻掀开石板的一角。井下并非黑暗的深渊,而是泛着幽蓝光芒的通道,通道两侧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符线在流动,仿佛活了一样。
两人沿着狭窄的石梯缓缓而下,冷气越来越浓,呼吸间都带着凉意。
走到最底部时,一扇暗红色的木门出现在眼前。门上嵌着一枚乌黑的短钉——魂钉。
沈芷安只看了一眼,就觉得额间发烫,耳边隐约传来低声的嘶吼与哭泣。她几乎能感受到,那钉子后面,正有一股庞大而陌生的力量盯着她。
林初言取出桃木剑,指尖一划,剑身瞬间泛起淡金色的光:“这就是逆命门的心脏。”
“我们要把魂钉拔出来吗?”沈芷安低声问。
“不能拔。”林初言摇头,语气森冷,“一旦拔出,里面的那一魄就会挣脱束缚。除非你立刻用本命血封印,否则它会立刻取代你。”
沈芷安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就在这时,魂钉微微震动了一下,门板上的符纹像波纹般扩散开来。
一道模糊的影子,从门的另一侧慢慢浮现——那是一张极为熟悉的面孔,正是沈芷安的母亲。
她微笑着,眼底却闪烁着不属于人世的寒光:“芷安,娘冷啊……开门,让娘出来……”
沈芷安的手指开始发颤,心里有个声音在疯狂催促她伸手去拔那枚魂钉。
林初言猛地将她拉到身后,喝道:“退!这是试探,你一旦触碰魂钉,就再也回不来了!”
话音刚落,井上的石板猛地合拢,整个井底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唯一的光,来自那枚魂钉,幽幽闪烁,像一只正在睁开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