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口的石板重新合上后,周围的空气像是被抽走了一半,连风声都沉入了地底。
沈芷安跪在地上,大口喘息,胸腔像灌了铅,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刺痛。她的耳朵还嗡嗡作响,那些呼唤她名字的低语仿佛还在骨缝间回荡。
林初言背着桃木剑,双手依旧微微颤抖。他刚才的符术耗尽了大半真元,额头的青筋还未完全褪去。
“那东西……真的是我娘吗?”沈芷安声音嘶哑,她甚至不敢抬眼去看井口。
林初言沉默了几秒,才开口:“不是。它可能借了你母亲的形。”
他的语气很重,每个字都像落在石板上。
沈芷安的心猛地一揪。借形——这是玄门术语,指的是某种存在攫取逝者的形貌与记忆,专门挑人心底最柔软的角落下手。
“可它为什么要我……的命?”沈芷安攥着衣袖,指关节发白。
林初言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绕着井口走了一圈,手指沿着石板边缘摸索。最后,他在一处微不可察的凹陷处停下,将一粒黑色的砂取了出来。
那是一块拇指大小的碎片,表面覆着细密的符纹,像被人从更大的东西上硬生生削下。
林初言眯起眼:“果然……封钉不是原件,这里有人动过手脚。”
沈芷安一怔,随即心底一凉——换句话说,这口古井的封印并非完整,裂痕从一开始就存在,只是被掩盖了。
“是谁……想放它出来?”沈芷安咽下那股发干的恐惧。
林初言低声道:“不止是想放,它本该在你的三劫之末出现……有人提前打破了顺序。”
这句话像一枚冰锥直直刺进沈芷安的心——提前出现,意味着她的命劫被人为加速了。
四周的空气忽然微微波动,像有无形的眼睛在暗处窥视。林初言立刻转身,目光朝不远处的枯树林扫去。
枯林里,影影绰绰有几个人影站立,他们穿着旧式长衫,面孔却模糊不清,像被浓雾遮挡。最前面的一个,手中似乎握着什么东西,正缓缓举起——那是一根细长的骨笛。
“退到我身后。”林初言语声低沉而急促,脚下已经踏出防御阵势。
骨笛声响起,音调极低,却带着一种让心脏不自觉跟随跳动的频率。沈芷安只觉脑海中掀起了一阵昏沉的波浪,眼前的世界开始摇晃,耳边的林初言声音也变得模糊。
——芷安,下来吧……
那是井底的声音,又一次钻进她的耳骨。
“不……不行……”沈芷安死死捂住耳朵,但骨笛声像是直接穿透了她的血肉。脚步在不知不觉中向井口移动,每一步都沉得像陷入泥沼。
林初言猛地抬手,三道金符从指间射出,化作烈火,在空中盘旋,瞬间化成一道符墙,将沈芷安与井口隔开。
“闭气!”林初言一声厉喝,同时将桃木剑狠狠插入地面,剑身的金光与符墙交织,终于将那股操控心神的力量压制下来。
枯林中的人影在远处静静注视,没有靠近,骨笛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片刻后,那些人影如同被风吹散的烟雾般消失无踪。
沈芷安跌坐在地,背脊的冷汗浸透了衣裳。她看向林初言,声音发颤:“他们……是谁?”
林初言收回剑,眉头深锁:“是有人在护着那东西——并且,他们知道你的命数。”
沈芷安的指尖冰凉,胸口的恐惧像野草般疯长。
她忽然意识到,这不仅仅是第三劫提前降临的问题,而是有人在刻意推动她一步步逼近那道逆命门。
林初言望向西边的天色,日光已被厚重的云层吞没,像是暴雨将至。
“走吧,这地方留不得。”他声音低沉,“今晚我们不回镇上,去我知道的一个地方——那里,能暂时避开它的感应。”
沈芷安被他扶起,最后回望了一眼那口古井——井上无声,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可她知道,里面的东西正在等待……等待下一次破封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