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和幻境破碎的余韵尚未散尽,沈芷安从那一片虚无的寂静中睁开双眼,整个人仿佛被剥夺了半数气血。她胸口处的衣襟早已被冷汗浸透,呼吸间夹带着一股刺骨的寒意。
然而比虚脱更令人不安的,是那枚暗红烙痕。它静静地烙印在她心口,仿佛一只眼睛,正缓缓睁开。
起初,只是轻微的刺痒,如同被细针反复划过皮肤。但随着她运转灵息,试图调动一丝灵力平复气息,那烙痕便骤然灼烧,似有烈火自内而外点燃血肉,直逼心脉。
“唔——!”沈芷安闷哼一声,五指死死抓住衣襟,整个人险些跪倒在地。灵力才流转半息,便似千钧之铁锤砸在心头,让她险些窒息。
洛川神色大变,急忙伸手扶住她:“师妹!你怎么了?”
沈芷安面色惨白,额角冷汗如线滴落,她咬紧牙关,勉强吐出两个字:“烙痕……”
洛川这才注意到,她心口衣衫被灵息震散,映出那枚诡异的暗红符纹。符纹宛如烈焰凝聚,线条盘错,竟随着她心脉的跳动而闪烁,仿佛在与血液一同流动。
“这是……幻境中的残留?”洛川眉头紧锁,双眼凝成一抹寒芒。
“不……不是残留。”沈芷安缓缓摇头,声音因疼痛而颤抖,“它……像是命运阴影死前留下的……诅咒。”
话音未落,胸口骤然又是一阵剧烈的灼烧。她的身躯弓起,眼前一片雪白。那种痛,不仅来自肉身,更像是灵魂被撕裂,一寸寸剥开。
洛川心头一紧,立刻取出随身佩剑,在掌心划开一道口子,将精血逼入指尖,迅速结出一道古老封印符。
“先稳住!师妹,坚持住!”
符文贴在烙痕上,暗红与碧蓝的光芒瞬间交织。短暂的安宁降临,灼烧的痛意似乎被压制下去。沈芷安大口喘息,脸色虽仍苍白,但已不至于当场昏厥。
“这……不是单纯的伤口。”洛川脸色沉沉,“这是在你体内立下的‘命运之印’,它随着你运转灵力而苏醒。”
沈芷安闭着眼,唇角微微泛白,低声道:“我用寿元燃剑,斩灭了阴影……它却……留下了报复。”
她声音低哑,却透出一丝冷意,“这是阴影的遗痕,更是天命的警告。”
——天命不可违。违之者,必受反噬。
这些话仿佛在耳畔嗡嗡作响。沈芷安心头却更冷,她知道,自己已经不是第一次被“天命”针对。从三劫命格开始,直到幻境一战,如今又多出这枚烙痕,每一次都像是冥冥之中一只无形的手,将她推入深渊。
洛川望着她,眼底闪过痛色,却终究压下情绪,冷声道:“我可以用师门秘法,为你临时封印烙痕,但那只能缓解一时,绝不能根除。”
沈芷安睁开眼睛,目光清冷,却带着一丝坚定。
“能拖延,就够了。”
洛川怔住,看着她惨白的面庞,却依旧执拗的眼神,心口仿佛被利刃割开。
他咬牙低声道:“师妹,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每次运功,你都会被烙痕灼烧,若它彻底爆发,心脉会被焚毁……你可能连一丝残魂都留不下。”
沈芷安唇角微扬,露出一抹几近讥讽的笑:“从踏上逆命之路的那一刻起,我就没指望自己能安然全身而退。”
她缓缓抬手,指尖轻轻触碰烙痕,眼底闪过一抹冷光。
“痛,就痛吧。至少,它提醒我还活着。”
洛川胸口一颤,所有劝阻的话都哽在喉间。
殿宇内寂静无声,只有沈芷安的呼吸声,缓慢却坚毅。那暗红烙痕在微光中若隐若现,仿佛预示着一场更深的风暴正悄然酝酿。
外界的夜风吹过,卷起殿门的幔纱。风声中,似乎有低沉的呓语若隐若现:
——“你斩我一剑,我便留你一印。”
——“烙痕未灭,宿命不息。”
沈芷安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她知道,这才只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