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骤然一暗。
沈芷安脚下的风雷海狱逐渐崩塌,光与影如同碎裂的镜子般消散。等她再度睁开眼时,周遭已化为一片血红世界。
浓稠的血雾翻涌,带着腥甜刺鼻的气息,如同千万冤魂的哭嚎,在耳畔回荡。脚下不再是坚实的地面,而是一条横亘天际的血河。血水翻腾,每一浪拍打上来,都卷起无数狰狞面孔,扭曲咆哮,像是无边业火在催逼心魂。
“这里便是——血影之渊。”
古魂的声音透过虚空响起,带着一丝莫名的叹息,“你杀孽太重,此劫是因果回荡,若不能渡过,你将被困于此,永沉血海。”
沈芷安心头一沉。
她明白,这不再是单纯的幻境,而是她一路以来斩杀的所有人、所有业力的汇聚。
下一瞬,血河剧烈翻滚,数道身影从血浪中爬出,形态各异,或持刀剑,或满身血洞,皆是她过往斩落的敌人。
“沈芷安——还我命来!”
“你心狠手辣,注定不得善终!”
“杀我之时,你可曾犹豫?”
一声声控诉如雷霆轰击心神。
沈芷安紧咬牙关,拔出血剑,剑身在此地被血雾染得殷红,仿佛随时会反噬她自身。
“你们……皆因命运之局而死,我虽杀你们,却无愧于心!”
她冷声低喝,一剑劈出,剑气化作血色长虹,将最前方的数道血影斩散。
可她心神才稳,脚下血河再度沸腾。
这一次,从血浪中走出的,不再是陌生的敌人,而是一些熟悉的面孔。
——少年时的同门师姐,她因争夺机缘与她对立,被沈芷安亲手斩杀。
——昔年某次大战中,那名执意挡在敌人面前的年轻将军,最后死在她剑下。
——甚至还有无辜的百姓,被波及在战火之中,他们面容模糊,却眼神中尽是怨毒。
一幕幕血影,仿佛撕开了她最深处不愿触碰的记忆。
“你不是说要守护苍生吗?”
“可我们这些人,又何曾被你守护?”
“沈芷安,你守护了天下,却葬送了我们!”
声音汇聚成无形巨浪,轰击心神。
沈芷安胸口骤然一痛,仿佛心脏被无数利刃刺穿。她的脚步踉跄,几乎要被卷入血河。
“这是……心魔!”
古魂的声音沉沉传来,带着一丝冷意,“因果不会因你之愿而消散,想要走出此劫,就要以正念斩开因果之锁。否则,你终将与血影同化。”
沈芷安闭上眼,任由血浪拍击在身上,耳边尽是嘶吼。
她想起一路走来的每一场厮杀。她承认,她的剑上的确沾了太多血。可若当初她不杀,今日又怎会走到这里?她不为杀戮而生,她所求的,只是守护。
呼——
当她再次睁开眼时,眼底已无迷惘。
“若这便是我的因果,那便让我亲手断开!”
她举剑而起,剑势骤然暴涨,血色剑芒冲霄而上,似要斩碎整个血影之渊。
血河怒涛中,无数冤魂扑来,试图撕裂她的灵魂。她一剑一剑斩去,每一剑落下,似乎都在与过去的自己告别。
终于,当最后一剑斩下时,虚空轰鸣,血河骤然裂开。
可就在此刻,河底深处传来惊天咆哮。
一头庞然巨影缓缓浮现,它由无数血色怨灵汇聚而成,狰狞的面孔密布全身,双目猩红如血月。它仿佛承载了沈芷安所有的杀孽与戾气,气息竟达半步帝境。
“杀戮之躯,血影巨妖……”
古魂的声音骤然凝重,“这是你自身杀孽的最终化形,若败,你将被它吞噬;若胜,你的剑道,才算真正圆满。”
沈芷安紧握血剑,眼神如电。
风声,血声,哭嚎声,全都静止。
她低声道:
“今日,我以守护之心,斩我昔日杀孽!”
随着这一声誓言,剑势轰然爆发,与那庞大血妖正面碰撞!
——血影之渊,真正的生死之战,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