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芷安悠悠醒来时,只觉得胸口像被千斤巨石压住,呼吸之间透着沉重与灼痛。耳畔依旧残留着幻境破碎的轰鸣,仿佛天地还在回荡着她燃烧寿元斩出的那一剑。
她的指尖微微颤抖,触碰到身下冰凉的石床,意识才逐渐回笼。四周是一片静谧的山洞,洞壁上嵌着几颗灵晶,散发出淡淡莹光,将昏暗的洞室映照得有些模糊。空气中残存着焦灼气息,那是烙痕暴走后遗留下的痕迹,令她心底骤然一紧。
“你醒了。”一道熟悉而沉稳的声音响起。
沈芷安抬眸,顾晚辞正坐在洞口,他的身影逆光而立,眉目间满是凝重。见她睁眼,他眼中压抑许久的担忧才缓缓散去,却并未彻底松开。他一步一步走到近前,俯身将她轻轻扶起,声音压得极低:“别乱动,你体内的气息还不稳。”
沈芷安轻轻“嗯”了一声,喉咙干涩,想说话却先咳嗽了几声。她闭上眼,片刻后才开口,声音带着自嘲:“我……是不是又失控了?”
洞中沉默了片刻,随即传来另一道冷冽的声音:“你不只是失控,而是差点毁了自己,也差点毁了我们。”洛长风从阴影中走出,眼神锐利如刀,盯着她的目光没有丝毫避让,“烙痕已经不受你掌控,它在侵蚀你的识海,你还打算装作无事吗?”
沈芷安心口一紧,眼神闪过一丝慌乱。她当然记得,在幻境最后一刻,剑势轰裂,她看到自己的影子化作血红,几乎吞噬掉全部理智。那种感觉太清晰,清晰到让她此刻想起仍心生畏惧。
“我……”她张了张口,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不想变成那样。”
顾晚辞伸手握住她冰凉的手掌,坚定地回应:“你不会变成那样的。只要你不放弃,我们就一定能找到办法。”
“办法?”洛长风冷笑,眼神森冷,“烙痕是什么,你们真的明白吗?它不是一场病,不是一枚印记,而是命河残碎的烙影。她的身体已经和它缠绕在一起,就像藤蔓攀附古木,想要剥离,等同于将她活生生撕碎。你所谓的办法,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话音落下,空气陡然凝重。洞中静得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
沈芷安抿唇,眼眸黯淡。她不是不懂洛长风的话中之意,她自己感受得最清楚。每次战斗,每次情绪失控,烙痕就像深渊中的洪流,将她一寸寸拖向黑暗。她能感觉到,它并非完全外物,而像是她灵魂的一部分。
“那我该怎么办?”她喃喃开口,声音里有无力的颤抖,“斩掉它?毁掉它?可如果连命魂都被它侵染,我又还有什么?”
顾晚辞眉头紧锁,声音低沉却带着坚定:“至少现在,它还没有完全吞噬你。我们还有时间,能慢慢寻找方法。若贸然切除,只会让你形神俱灭。”
“慢慢寻找?”洛长风冷冷一笑,锋芒毕露,“你们所谓的时间,是以什么为代价?她一旦彻底沦陷,不止是她,我们全都会葬身其中。到时候,你拿什么守护她?用一句‘不会’就能挡住烙痕吗?”
两人针锋相对,空气中的火药味逐渐浓烈。
沈芷安看着他们,心中酸涩。她知道,他们都是为了她好。顾晚辞是温柔的守护,宁愿用无尽的等待去赌一线希望;而洛长风则是冷峻的现实,他宁愿冒着极端的风险,也要斩断潜在的祸根。可她……她自己心里没有答案。
“够了。”沈芷安缓缓抬手,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威势,打断了两人的争论。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神已经平静下来,“我知道我的情况。你们不用争,我会自己决定。”
顾晚辞神色一僵,欲言又止。洛长风则眸光一沉,最终冷哼一声,转身背对二人,不再说话。
洞中再次陷入寂静。
沈芷安低头看向自己掌心。指尖隐隐浮现的暗红纹路,仿佛一条细小的锁链,悄然爬上她的肌肤。它们不痛不痒,却让她心底泛起无边凉意。那是烙痕的余波,它在提醒她,自己并不是完全的自己。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心里暗暗对自己说:不能沉沦。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她都必须找到出路。
“我想静一静。”她轻声开口。
顾晚辞轻轻点头,目光满是心疼,替她掖好被角,才退到一旁。洛长风没有回头,只是冷声道:“别忘了,你没有多少时间了。”说罢,身影一闪,走出了洞口。
沈芷安目光落在洞顶的灵晶光芒上,神情复杂。那一抹微光,照不散心底翻涌的黑暗。她轻声呢喃:“我真的……还能撑下去吗?”
无人回答。只有体内烙痕在隐隐作响,仿佛有一股幽深的声音,在识海深处低声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