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仍在远处燃烧,烟柱笔直地升入天空。季延将阿澈扛在肩上,脚步陷入沙中。白幽走在前方,手按刀柄,左臂的斗篷破了一角,随风晃荡。
他们离坠机点越来越近。飞机斜插在沙丘之间,尾翼断裂大半,火焰已然熄灭,只剩下一堆焦黑的金属冒着热气。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气味,像是电线烧焦后的余味。
季延停下脚步,从怀中取出那块表盘。屏幕没有亮起,但他清楚它仍在运转。他将表贴在耳边轻轻摇了摇,听见内部传来细微的震动声。他眯眼望向运输机。
“引擎没炸。”他说,“油管还有压力,驾驶舱下方有个能源仓。”
白幽回头看他:“能飞吗?”
“不一定。”他答,“但里面好像有东西在动。”
她没再说话,向前走了几步,蹲在飞机旁。舱门处裂开一道缝隙,一直延伸到机身中部,仿佛被某种力量从内部撕扯开来。她抽出短刀,插入缝隙撬动。刚一用力,几根黑色的触须突然弹出,如藤蔓般朝她手腕缠绕而去。
季延迅速将她拉开。那些触须扑空,在空中扭动几下,随即缩回裂缝中。
“不是机器。”他说,“是活的。”
白幽甩了下手,掌心已渗出汗水。她盯着那道裂缝,压低声音:“里面是什么?”
“寄生体。”季延从工具袋里取出一个带线的小装置,“刚才打飞鸟用过的超声波模块,还能用一次。”
他将装置接上电池,绑在一块磁铁上,缓缓靠近裂缝。磁铁吸附机身,发出一声轻响。他按下开关,装置开始嗡鸣。
几秒后,裂缝中传出密集的抖动声,似有无数细小生物在蠕动。黑色触须再次探出,这次并未攻击,而是剧烈抽搐,很快又缩了回去。
“它们靠金属传递信号。”季延说,“对高频震动敏感。”
白幽站起身,拍去手上的灰尘:“现在怎么办?”
“开门进去。”他说,“抢时间。”
两人合力掰开舱门,勉强撑出一个可钻入的缺口。阿澈仍伏在季延背上,头靠在他肩上,呼吸微弱。木牌紧贴他胸口,未发光,却有些发烫。
机舱内光线昏暗,应急灯忽明忽暗。地板上布满黑色痕迹,像是液体流过后干涸留下的。所有控制面板都被黑色触须贯穿,部分仍在缓缓蠕动。座椅扭曲变形,扶手蜷缩如爪,仿佛要将人牢牢抓住。
季延取出激光切割器,沿着主控台前行。白幽守在后方,刀尖对准天花板与地面的连接处。忽然,阿澈轻咳一声,季延立刻停下,回头查看。
孩子睁开了眼,眼神略显迷离。他抬起手指,指向驾驶舱方向。
“那里……有声音。”他说。
季延点头:“你别动。”
他继续前进,用激光切断一根主控触须。火花迸溅的瞬间,一台自动炮塔猛然转动,枪口直指阿澈。
白幽抬手射箭,箭矢精准命中炮塔接缝,扯断电缆。一声爆炸响起,舱顶灯光尽数熄灭。
黑暗中,季延立即启动超声波装置。高频震动在机舱内扩散,所有触须开始剧烈扭动,纷纷缩回墙缝。
“走!”他说。
三人冲进驾驶舱。操作台被黑色物质覆盖,仪表盘破裂,导航屏漆黑一片。季延将阿澈安置在副驾位置,自己坐上驾驶座,手指停在启动按钮上。
“油够吗?”白幽问。
“够。”他答,“问题是能不能撑到目的地。”
他按下按钮。引擎轰鸣,螺旋桨旋转,卷起漫天沙尘。机身微微晃动,缓缓离地。
刚起飞,地板便开始震颤。黑色触须再度冒出,顺着座椅向上攀爬。季延踢开一根,顺手将超声波装置固定在控制台下方。
“稳不住。”他说,“它们在干扰系统。”
阿澈靠在座位上喘息。他缓缓抬起手,木牌自胸口浮起,悬于控制台上方。蓝光洒落,照在破损的电路板上。屏幕闪了一下,浮现一行字:
【能源链终端:东经107°,北纬34°——旧时代避难所】
“这是地图?”白幽望着屏幕。
“是坐标。”季延凝视那行字,“有人留下的终点。”
话音未落,地上的触须骤然加速,朝驾驶座围拢而来。一根直扑阿澈面部。季延一把抱住孩子,以身体护住他。黑影擦过手臂,留下一道灼伤。
白幽拔刀斩断两根触须。她抓起座位旁的布条,蘸了些燃油点燃,掷向舱门口。火苗腾起,逼退数道黑影。
“还能撑多久?”她问。
“看这架机能飞多远。”季延紧紧搂住阿澈,另一只手握住操纵杆,“只要不炸就行。”
引擎声愈发轰鸣,运输机倾斜着穿过风层,驶向沙漠深处。窗外沙暴逼近,灰黄的云层如山峦般压来。
驾驶舱内,木牌的光芒持续亮着。投影路线在屏幕上延伸,指向远方。季延瞥了眼腕上的表盘残骸,它正微微发热,仿佛感应到了什么。
白幽站在副驾后方,刀置于腿上,目光警觉地扫视四周。她的右臂重新包扎过,边缘渗出血迹,但她并未在意。
“你说周崇山会不会知道我们在这?”她问。
季延没有回答。他望着前方,双手紧握操纵杆。
飞机闯入乱流,机身剧烈颠簸。控制台上的蓝光一闪,随即恢复。木牌轻轻震动,频率悄然改变。
季延察觉异样。他低头看向阿澈,发现孩子的手指正无意识地敲击座椅扶手,节奏与木牌震动完全一致。
“你在听什么?”他问。
阿澈睁着眼,目光涣散:“它在说话……不是声音,是感觉。”
“说什么?”
“快……要到了。”他嘴唇微动,“但它也在等。”
白幽皱眉:“谁在等?”
阿澈没有回应。他的手停了下来,木牌的光芒变得急促。
季延加大油门,飞机冲入沙暴边缘。风沙猛烈撞击机身,发出密集的噼啪声。导航屏上的航线开始扭曲,似乎受到干扰。
突然,表盘残骸发出一声短促警报。季延翻过一看,背面接口正冒出一丝青烟。
“系统过载。”他说,“撑不了太久。”
白幽伸手轻抚木牌:“它还能维持吗?”
“不知道。”季延看着阿澈,“但他得撑住。”
孩子闭上了眼睛,呼吸逐渐加深。木牌的光芒扫过控制台,注入一段残缺代码。导航重新锁定,航线校正,直指坐标中心。
机身震动略有缓解,引擎声趋于平稳。
“还能飞三十分钟。”季延说。
白幽点头,握紧了刀。她望向窗外,沙暴中有光点闪烁,宛如某种信号。
飞机继续前行,穿越风沙,朝着未知的终点飞去。
阿澈的手忽然抬起,指尖指向右前方。
季延顺着望去,透过浑浊的舷窗,看见沙暴深处有一道微弱的红光,一闪,又一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