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的清晨总是浸润在浓郁如液的灵气与清脆的鸟鸣之中。薄曦微露,演武场上已陆续有勤勉的弟子开始晨练,剑刃破风声与呼喝声交织,焕发着蓬勃的朝气。
萧无涯如往常一样,提早来到他惯常练剑的僻静角落。经过一夜吐纳,他精神饱满,对玉衡真人赠予的那本《基础剑术心得》又有了几分新的体悟,迫不及待想要实践一番。
他反手习惯性地握向负于背后的紫杉木剑剑柄,然而指尖触及剑柄的刹那,动作却猛地顿住。
一种极其细微、却绝不属于他自身灵力或煞气的阴冷粘腻感,顺着指尖悄然蔓延开来,带着一股极淡的、令人不适的腐蚀气息。
几乎是本能反应,他立刻悄然运转《破邪剑谱》的“魔气辨识”心法。神识如触须般细致地扫过整个剑身——尤其是剑柄与剑鞘接触的边缘、以及经常握持的部位。果然,在那里,他感知到数点极其微小的、几乎与木质纹理融为一体的灰白色粉末状异物,正持续散发着那种阴冷的、试图侵蚀灵铁木本身灵性的波动。
不是魔气,却是一种针对修士兵器与灵力的阴损药物。
萧无涯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他没有立刻声张,而是维持着握剑的姿势,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周围。晨光熹微中,演武场边缘的几处阴影似乎比平日更浓重了些。远处,几个身影看似在专心练剑,眼角的余光却若有似无地瞟向他的方向,其中一道目光尤其显得焦灼而期待。
是赵虎。还有他身边那几个惯常捧臭脚的跟班。
萧无涯心下冷笑,果然来了。昨日赵虎那几乎不加掩饰的嫉妒与怨恨,终究化为了这等下作手段。他轻轻抽动鼻翼,那阴冷气息中夹杂着一丝极淡的、类似于“腐骨花”与“断灵草”混合的苦涩味。
是“蚀灵散”。
【修仙世界设定补全】蚀灵散,并非什么高级毒药,在外门弟子的一些阴暗交易中偶有流传。其性阴寒,无色无味,但沾染在兵器上,会随着使用者运功发力而悄然渗透,短期内能缓慢侵蚀兵器本身的灵性材质,使其变得脆弱易折;若长期接触,甚至可能干扰修士自身灵力运转。赵虎打的显然是前者的主意——想让他在练剑时,尤其是施展某些需要灵力灌注的强力剑招时,兵刃突然断裂,轻则出丑受伤,重则灵力反噬。
打得好算盘。
萧无涯心中怒意微升,但更多的是一种冰冷的鄙夷。他缓缓将木剑彻底抽出,横于眼前,装作仔细擦拭的样子,实则体内那冰寒的煞气已悄然涌动,顺着掌心劳宫穴缓缓渡入剑身。
煞气,至阴至寒,但其本质是弑神剑胚带来的、一种更为高阶和纯粹的力量,远非这等低劣药散所能比拟。
只见那灰白色的蚀灵散粉末,在精纯煞气的包裹与冲刷下,竟如同烈日下的冰雪般迅速消融、瓦解,最终化作几缕几乎看不见的灰烟,消散在空气之中。连带着那股阴冷腐蚀的气息也彻底消失不见,紫杉木剑恢复如初,甚至因为煞气的短暂浸润,黝黑的剑身上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幽光。
整个过程悄无声息,发生在瞬息之间。
恰在此时,林风啃着个馒头,和打着哈欠的铃星一起走了过来。
“无涯,今天这么早…咦?”林风话说到一半,敏锐地察觉到萧无涯周身气息有些冷冽,不由停下脚步,“怎么了?”
萧无涯抬起眼,目光精准地锁定了不远处假装练剑、却竖着耳朵、眼神闪烁的赵虎。他手腕一翻,木剑挽了个轻巧的剑花,剑尖斜指地面,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有心人的耳中:
“没什么,只是发现了一些见不得光的小虫子,总喜欢在暗地里弄脏别人的东西。”
赵虎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手中的剑招都使错了方位,差点绊到自己。
铃星揉眼睛的动作停了,她狐疑地看了看萧无涯,又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明显不对劲的赵虎,小脸一皱,立刻从腰间的小布袋里摸出一张淡蓝色的符箓。
“萧师兄,用这个‘净尘符’试试!专破各种污秽粉末!”她说着就要激发符箓。
萧无涯抬手阻止了她,微微摇头:“已经解决了。”他目光依旧盯着赵虎,语气平淡却带着刺骨的寒意,“只是没想到,有人会把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伎俩,一而再,再而三地用到我身上。”
他缓步朝着赵虎的方向走去。林风和铃星立刻一左一右跟上,面色都沉了下来。周围几个练剑的弟子也察觉到气氛不对,纷纷停下动作,投来好奇的目光。
赵虎脸色阵红阵白,眼见萧无涯步步逼近,他强作镇定,色厉内荏地喝道:“萧无涯!你…你胡说八道什么!谁弄脏你东西了?你自己运气差,怪得了谁!”
“哦?”萧无涯在离他五步远的地方站定,举起手中的木剑,“我还没说是什么东西,你怎么就知道是‘运气差’,而不是‘被人弄脏’呢?”
“我…”赵虎一时语塞,额头沁出细汗。
“蚀灵散的味道,虽然淡,但仔细闻,还是有点特别的。”萧无涯的声音不高,却像鞭子一样抽在赵虎脸上,“而且,喜欢用这种手段,并且迫切想看我当众出丑的人,眼下似乎并不多。”
周围的弟子们顿时响起一片低低的哗然。
“蚀灵散?那不是禁药吗?”
“赵虎他也太…”
“怪不得萧师兄刚才那么说…”
议论声如同针尖刺着赵虎的神经。他眼见事情败露,周围的目光充满了鄙夷和审视,顿时恼羞成怒,口不择言地吼道:“你血口喷人!证据呢?就凭你一张嘴?谁知道是不是你自己不小心沾上的脏东西!”
“证据?”萧无涯冷笑一声,猛地踏前一步。他并未动用灵力,但那股历经生死、与煞气共存的冰冷气势骤然压向赵虎,“你袖口内侧残留的那点还没来得及处理干净的粉末,算不算证据?需要请执法长老座下的灵犬来辨一辨气味吗?或者,查一查你最近是否从某些见不得光的渠道兑换过这类药物?”
赵虎被他的气势所慑,下意识地猛缩回手,紧紧捂住袖口,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这个动作,无疑等于不打自招。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在赵虎那欲盖弥彰的动作上,充满了了然与不屑。
林风厌恶地皱紧眉头:“赵虎,同门之间,竟用如此下作手段,你真是无可救药!”
铃星更是气得小脸通红,指着赵虎:“卑鄙!无耻!我要去告诉执事长老!”
赵虎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仿佛被当众剥光了衣服,所有的羞耻、愤怒和恐惧交织在一起,让他几乎崩溃。他猛地抬头,恶狠狠地瞪了萧无涯一眼,那眼神中的怨毒几乎凝成实质。但他终究不敢再辩驳,更怕真的引来执法长老,只能猛地一跺脚,在众人鄙夷的注视和窃窃私语中,推开身后的人群,狼狈不堪地低头冲出演武场,连地上的剑都忘了捡。
一场拙劣的陷害,就此彻底败露,反而让赵虎自己颜面扫地。
萧无涯看着他那仓皇逃窜的背影,眼中没有丝毫得意,只有一片冰冷的平静。他收回目光,轻轻拂过手中的木剑。
“走吧。”他对林风和铃星道,仿佛刚才只是一段无关紧要的插曲。
阳光彻底洒满演武场,将少年们的身影拉长。经此一事,某些潜藏的恶意似乎暂时蛰伏了下去,但谁都知道,这绝非结束。而萧无涯手中那柄看似普通的木剑,在今日之后,似乎也蒙上了一层更为冷冽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