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伟接过能量棒，狼吞虎咽地吃了几口，又灌了口水：“交易网络比我们想象的复杂。萨尔曼只是个前台人物，真正的控制者可能隐藏在东南亚某国的政要圈。至于生化武器部件……”
他突然压低声音，即使周围只有他们两人：“那批货不在‘蝰蛇’手中。我潜伏八个月，从未在营地见过相关设备或文件。但三天前，我偷听到萨尔曼和一个人的卫星通话——他们提到了‘货物已由信天翁转运’。”
“信天翁？”方辰阳皱眉，“新的代号？”
“不清楚。但通话结束后，萨尔曼显得异常紧张，立即加强了营地警戒，还处决了两名他怀疑是内奸的手下。”王伟的眼神暗了暗，“我就是在那之后身份暴露的。他们发现了我的加密通信设备，我不得不杀出重围。”
方辰阳沉默片刻，从战术背心中取出掌上电脑，调出地形图：“我们现在的坐标在这里，离最近的撤离点有二十二公里。但‘蝰蛇’一定会封锁所有通往边境的路线。我的小队在b7区域建立临时据点，我们需要在拂晓前赶到那里。”
“你的小队？多少人？”王伟问。
“四人精锐分队，加上我。但现在分散在三个不同位置，执行侦察和干扰任务。”方辰阳看了看夜光腕表，“我们必须在凌晨四点前会合，拂晓时分会有一架直升机在d4区域接应，那是我们唯一的撤离窗口。”
王伟点点头，重新包扎了伤口：“那我们得抓紧时间。萨尔曼不会放过我，他知道我掌握了太多秘密。”
两人正准备继续前进，方辰阳突然抬手示意停止。他缓缓蹲下，耳朵贴近地面。几秒钟后，他脸色一变：“有车辆，距离大约两公里，正向这个方向移动。不止一辆。”
“这么快？”王伟握紧了手中的步枪。
“你的伤口可能还在渗血，他们用了追踪犬。”方辰阳迅速判断形势，“原计划改变。我们不能直接前往b7区域，会暴露队友的位置。跟我来，我知道一个地方可以暂时摆脱他们。”
方辰阳领着王伟转向东南方向，那是一条险峻的下坡路，遍布碎石和藤蔓。两人几乎是半滑行地下降，身后已能隐约听到犬吠声和引擎的轰鸣。
“前方有一条地下河支流，水流会掩盖我们的气味。”方辰阳边移动边解释，“我在侦察时发现这个洞穴系统，地图上没有标记。”
十分钟后，他们抵达一处岩壁，表面覆盖着厚厚的藤蔓。方辰阳扒开植被，露出一个约一米宽的洞口，里面漆黑一片，隐约能听到流水声。
“打开战术手电，但调至最低亮度。”方辰阳率先钻入洞中。
洞穴内部比入口看起来宽敞许多，高度足以让人站立行走。地下河在洞内蜿蜒，水流不急，但冰冷刺骨。两人沿河岸前行约两百米后，方辰阳示意停下。
“这里应该安全了。追踪犬无法在流水环境中保持气味线索。”他靠在岩壁上，稍稍放松了紧绷的神经。
王伟打开水壶，将其中一些水倒在伤口上清洗，疼得龇牙咧嘴：“你这些年变化很大。新兵连时你还是个文绉绉的大学生兵，现在……”
“现在是个满手老茧、脸上涂着油彩的特种兵分队长？”方辰阳笑了笑，也喝了口水，“你不也变了？从前那个不服管教的刺头，现在成了能在敌人窝里潜伏八个月的王牌卧底。”
短暂的沉默中，只有地下河的流水声。王伟忽然开口：“林伟班长那次过肩摔，把我摔醒了。记得他当时说什么吗？”
“记得。”方辰阳点头，“‘在战场上，不服管教的不是个性，是自杀。还会害死战友。’”
“就那句话，让我重新思考了很多事。”王伟叹息，“后来我主动申请加入情报部门，接受卧底训练。这几年，我换了六个身份，在三个不同国家潜伏过。有时候半夜醒来，得花几分钟想自己现在叫什么名字，是什么人。”
方辰阳静静听着。特种兵和卧底，虽同属一个体系，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生。他经历过枪林弹雨，直面过生死瞬间，但至少知道自己是谁，为谁而战。而像王伟这样的卧底，长期生活在谎言和伪装中，那种身份认同的撕裂感，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你发给总部的最后一份情报，提到‘蝰蛇’近期有一次大规模交易，可能与某国军方有关。”方辰阳将话题引回正事，“具体细节是什么？”
王伟的表情严肃起来：“萨尔曼最近接待了一位神秘客人，我虽未见到面容，但听到了他们的部分谈话。客人提到‘将军已经安排好了通道’、‘货可以从缅北直接进入邻国军区’、‘只要价格合适，后续还有更多合作’。交易时间定在四十八小时后，地点是边境线上的老挝寨。”
“邻国军方……”方辰阳眉头紧锁，“这就解释了为什么‘蝰蛇’能在这片区域如此猖獗，长期无法剿灭。如果有军方高层庇护，一切就说得通了。”
“不止如此。”王伟压低声音，“我怀疑生化武器部件就是通过这条军方渠道运出的。‘信天翁’可能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转运代号，指的正是这条秘密通道。”
洞外突然传来隐约的声响，两人立即噤声。方辰阳示意王伟关掉手电，自己则悄无声息地挪向洞口方向。黑暗中，只有岩壁上水滴落下的声音。
几分钟后，方辰阳返回：“是搜索队，大约十人，带着两条犬。他们在洞口外徘徊，但应该不会进来。这种未标记的洞穴通常被认为风险太高，尤其是夜间。”
“我们得在这里待到天亮？”王伟问。
方辰阳摇头：“凌晨三点，我们出发。那时是人最困倦的时候，搜索队的警戒会放松。而且，”他看了看防水腕表，“我的小队会在三点十五分对‘蝰蛇’的一个前哨站发动佯攻，吸引他们的注意。那是我们的机会。”
等待的时间漫长而紧张。为了保持清醒，两人轮流值守，另一人则抓紧时间休息。但在这生死未卜的环境中，谁又能真正入睡？
“还记得新兵连第一次实弹射击吗？”王伟忽然轻声说，他负责第一轮值守，方辰阳则靠在岩壁上闭目养神。
“怎么不记得。你打了四十九环，全连第一。”方辰阳没有睁眼，嘴角却微微上扬，“我是四十六环，排第三。林伟班长当时说，你是他见过最有天赋的新兵，如果不是脾气太倔，将来能成顶级狙击手。”
“后来我真去狙击手学校了，以同期第一的成绩毕业。”王伟的声音里有一丝骄傲，随即又黯淡下来，“但卧底工作用不上狙击技能。这几年，我开过很多枪，但都是从背后，或者在黑暗中，没有一次是在瞄准镜里堂堂正正地对决。”
方辰阳睁开眼睛：“但你提供的情报，救过很多人。一年前边境那起毒品走私案，因为你提前预警，我们拦截了五百公斤海洛因，逮捕了三十七人。那些毒品如果流入国内，不知要毁掉多少家庭。”
王伟有些惊讶：“你知道那是我提供的情报？”
“行动简报中提到情报来源代号‘灰鸦’”方辰阳调整了一下坐姿，“林伟班长经常说起你，他说你是他带过最让他矛盾的一个兵——天赋最高，也最难管。你转入秘密部门后，他嘴上不说，但我们都看得出来，他担心你。”
“班长他……还好吗？”王伟的声音有些发涩。
“去年结婚了，妻子是文工团的舞蹈演员。婚礼上喝多了，拉着我们说，他最骄傲的就是带出了我们。”方辰阳笑了笑，“他还说任务结束回来，一定要好好喝一顿，不醉不归。”
王伟沉默了很长时间，久到方辰阳以为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就在方辰阳准备再次闭目养神时，王伟忽然说：“这次任务结束后，我想申请调回作战部队。卧底工作……太久了，有时候我快忘记自己是谁了。”
“总部不会同意的。你是顶尖的情报员，价值比一个顶尖特种兵大得多。”方辰阳实话实说。
“我知道。”王伟叹息，“但这次任务不同。我掌握了太多敏感信息，包括可能的军方高层涉黑证据。无论任务成功与否，‘灰鸦’这个身份都不能再用了。要么彻底消失，换一个新身份开始；要么……”
他没有说完，但方辰阳明白后半句：要么永远留在这片山林里。
“你不会留在这里。”方辰阳斩钉截铁，“我会带你回家。这是我对林伟班长的承诺，也是对我自己的。”
洞外突然传来爆炸声，距离很远，但在地下洞穴中仍能感到轻微震动。方辰阳猛地起身：“三点十五分，我的小队开始行动了。准备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