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如同一群疲惫而警惕的幽灵,在绝对的寂静中向那光点挪动。脚下的每一步都小心翼翼,避免发出任何可能惊动未知情况的声响。那光点随着他们的靠近逐渐变大,从星点变成模糊的光斑,空气中也似乎传来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同于矿洞陈腐气息的流动感——是风,带着植物和泥土气息的风!
终于,他们来到了光源处。那是一个被坍塌的岩石和茂密藤蔓半掩的洞口,形状不规则,大小仅容一人弯腰通过。昏黄的光线正是从藤蔓枝叶的缝隙间漏进来的天光!看光线角度和强度,似乎是傍晚时分。
希望如同强心剂,注入每个人的身体,但长期训练养成的本能让他们更加谨慎。洞口之外是什么?是安全的荒野,还是敌人早已张开的网?
周明川示意所有人后退,在洞口附近一个较大的岩腔隐蔽。他低声与方辰阳快速商议:“必须出去侦查。里面空间狭窄,一旦被堵住就是死地。我去侦查……”
“队长,你的指挥不能有失。”方辰阳打断他,声音低沉但坚定,“我跟你去。两个人目标小,灵活。青雀,山鹰,狸猫和金乌有伤,需要保存体力应对可能发生的接应或转移。萧胖子和谢堇雨留下保护伤员和守住这个洞口。如果我们两小时内没有回来,或者外面发生交火,你们立刻向矿洞深处转移。”
周明川看着方辰阳,没有坚持。方辰阳的能力他信得过,此刻的决策也最为合理。“好。检查装备,只带必要武器和通讯器。保持静默,非必要不交火。我们的目标是确认位置和环境,不是战斗。”
两人迅速卸下大部分负重,只携带手枪、匕首、少量弹药、夜视仪(尽管是黄昏)、便携式通讯器(矿洞内已基本失效,出洞或许能有一线希望)和水壶。与留守的同伴们用力握了握手,没有更多言语,一切尽在不言中。
方辰阳率先拨开厚重的藤蔓,一股清新而冰凉的山风立刻涌了进来,带着草木和自由的气息。他深吸一口气,侧身灵巧地钻出洞口,瞬间隐没在外面的植被中。周明川紧随其后。
洞外是一片茂密的亚热带山林,树木参天,藤萝缠绕,灌木丛生。洞口位于一个陡峭山坡的中下部,被一块巨大的风化岩和几棵歪脖树巧妙地遮挡,若非从内而出,极难发现。夕阳的余晖穿过层层叠叠的枝叶,在山林间投下长长的、斑驳陆离的光影。
两人如同融入环境的猎豹,借助树木和岩石的掩护,迅速而安静地向地势较高处移动。几分钟后,他们抵达一处视野相对开阔的石脊。周明川举起微型望远镜,方辰阳则警惕地警戒着四周。
望远镜的视野扫过层层山峦。远处,两座标志性的、如同驼峰般的山脉轮廓映入眼帘。周明川的心脏猛地一沉。他迅速从贴身口袋掏出那张已被汗水浸得有些模糊的防水地图残片,对照着远山轮廓和指北针。
“我们现在在这里,”周明川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冰冷的寒意,他在地图上一个点指了指,“距离3号边境线……只有不到五公里。”
方辰阳凑近一看,心头也是一凛。3号边境线,那并非官方公开的主要边界,而是一条存在于地图和内部情报中的、地形极其复杂、管控相对薄弱的“模糊地带”。这意味着他们虽然意外地接近了相对安全的方向,但也意味着这里情况可能更加诡异,各方势力鱼龙混杂。
“看那边。”方辰阳忽然低声示意,指向侧下方约三百米处的一条隐约林间小道。周明川调转望远镜,只见小道上有新鲜的车辙印,还有几处被踩倒的灌木。从痕迹判断,是不久前留下的,而且不止一人,行动间似乎也带着谨慎。
“有活动痕迹,不一定是我们的‘老朋友’,但也不能大意。”周明川放下望远镜,“我们需要更精确的定位,然后……”
他的话戛然而止。
几乎在同一瞬间,方辰阳也感觉到了——那是一种被窥视的感觉,如同冰冷的蛇爬过脊背。没有声音,没有明显的动静,但长期游走于生死边缘所锤炼出的直觉,在这一刻发出了尖锐的警报!
“两点钟方向,树后!”方辰阳用几乎听不见的气音说道,身体已经如同绷紧的弹簧,向侧方一块岩石后滑去。
“哗啦!”
回答他们的,不是枪声,而是一颗被投掷过来、落点精准的手雷!不,不是进攻型手雷,是震撼弹!
“轰——!”
剧烈的爆响和刺目的白光即便隔着岩石的遮挡,也瞬间剥夺了听觉和视觉。嗡嗡的耳鸣声中,视线里全是白茫茫一片。敌人极其狡猾,没有直接用枪声暴露位置,而是先用震撼弹破坏他们的感知!
“分开!交叉掩护!向b点移动!”周明川在恢复一丝听觉的瞬间,嘶哑着喉咙吼道。b点是他们刚才路过时注意到的一处乱石堆,地形复杂。
方辰阳凭借着肌肉记忆和残存的方位感,从岩石后翻滚而出,手中的 pistol 已经指向大概的威胁方向。视线依旧模糊,但依稀看到至少三个穿着迷彩、脸上涂抹油彩的身影,正从不同方向的树木后闪出,动作迅捷而专业,手中的武器赫然是加装了消音器和先进瞄具的短突击步枪!
“嗒嗒嗒……” 低沉的、仿佛撕裂布匹的枪声响起,子弹“噗噗噗”地打在方辰阳刚才藏身的岩石和周围的树干上,木屑纷飞。敌人的火力精准而克制,意在压制和驱赶,而非盲目扫射。
方辰阳连续几个短点射,不求击中,只求干扰对方节奏,同时借助树木的掩护,向周明川示意的b点方向疾退。周明川在另一侧也开火了,他的射击更具威胁性,逼迫一名试图从侧翼包抄的敌人缩回了树后。
“不是普通巡逻队!是他们!” 周明川在换弹匣的间隙低吼。对方战术明确,装备精良,配合默契,正是之前伏击他们的那伙人!他们竟然追踪到了这里,或者……早就预料到他们可能从这个方向出现?
两人在树林中快速移动,利用一切可用的掩体。子弹呼啸着从身边掠过,打在树干上发出沉闷的“夺夺”声,擦过岩石溅起火星。敌人显然训练有素,三人小组交替前进、掩护、射击,试图形成夹击之势。方辰阳甚至看到其中一人做了个战术手势,另一人立刻向侧翼迂回,试图切断他们退回矿洞方向的路径。
“不能让他们封住洞口!” 方辰阳心中大急。洞口那里还有五名战友,其中何良毫无行动能力!
“我吸引火力!你找机会干掉那个迂回的!” 周明川显然也看出了对方的意图,他猛地从藏身处探身,连续几个精准的长点射,将正面的两名敌人的火力暂时吸引过来。
方辰阳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像猎食的豹子一样扑出,没有跑直线,而是利用斜坡和灌木,以不规则的折线快速向那个试图迂回的敌人侧后方接近。那名敌人十分警觉,似乎察觉到危险,立刻停止前进,转身试图寻找方辰阳的位置。
但方辰阳速度更快!他在一棵粗大的树干后急停,屏住呼吸,听着对方细微的脚步声和衣物摩擦声。估算距离、方向……就是现在!
他闪电般闪出,抬枪!那名敌人也几乎同时发现了他,枪口急转!然而方辰阳的射击更快、更稳!两声几乎重叠的枪响。
“砰!砰!”
敌人身体一震,胸口爆开一团血花,仰面倒下。方辰阳则感到左臂一阵火辣辣的刺痛——对方的子弹擦过了他的上臂,带走了一块皮肉,鲜血立刻涌出,染红了衣袖。
“方辰阳!” 周明川的吼声传来,带着焦急。
“我没事!擦伤!” 方辰阳咬牙回应,迅速检查伤口,确认没有伤及筋骨,随手用急救绷带紧紧勒住止血。少了一个敌人,压力稍减,但另外两人已经更加疯狂地压了上来,火力更加凶猛,而且似乎不再刻意消音,枪声在山林间回荡。
“他们在呼叫支援!必须速战速决!” 周明川判断。拖延下去,更多的敌人会包围这里,洞口必将暴露。
“烟雾弹!” 方辰阳喊道,同时从战术背心上摘下一枚烟雾弹,奋力扔向敌人所在的大致方向。周明川也同时掷出一枚。
“嗤——”
浓密的灰白色烟雾迅速弥漫开来,遮挡了视线。
“撤!交替掩护!回洞口!” 周明川下令。
两人不再恋战,利用烟雾的掩护,开始向洞口方向且战且退。敌人显然不想放过他们,一边盲目地向烟雾中扫射,一边试图从两侧绕开烟雾区域。
方辰阳和周明川配合默契,一人撤退,另一人立刻停下寻找掩体进行精准射击,阻滞追兵,然后迅速后撤,另一人接着掩护。子弹在他们身边呼啸,树枝被打断,树叶纷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