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殿核心监控室
这里是圣殿跳动的心脏,亦是其最深的隐秘。以往,此处是绝对秩序与冷静的象征。无数面巨大的光屏悬浮于空,如同温顺的银河,流淌着代表亿万生命数据与圣殿各处运转状态的、柔和而有序的光流。低沉的系统运行嗡鸣是这里永恒的背景音,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稳定韵律。
但此刻——
呜------呜------呜------!!!
不再是背景音,而是撕裂!是咆哮!
最高级别的警报声,如同垂死星核的哀嚎,又似亿万冤魂在同一瞬间的尖啸,以纯粹的物理音浪形式,砸穿了每一寸空气。声波剧烈到让合金墙壁都在微微震颤,让隐藏的通风口格栅发出“咔哒”的碰撞声。空气中仿佛弥漫开无形的、尖锐的冰刺,刺入耳膜,更刺入每一个在场操作员的神经末梢。
那片曾经优雅的数据银河,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彻底、纯粹、吞噬一切的猩红!
如同整个房间被浸入了粘稠的血浆之中。光屏不再是信息的载体,而是变成了不断搏动的、病态的红色疮口。巨大的主屏幕上,加粗的、如同濒死者最后痉挛般不断闪烁的警告文字,更像是用喷溅的动脉鲜血书写而成,每一个笔画都充满了不祥与绝望:
【最高警报!容器转移程序中断!】
【源库核心区 - 刑具陈列馆 - 严重结构损毁!能量泄漏!】
【生命特征:林凤芝(编号LFZ-Ω-001) - 脱离维生系统!生命垂危!】
【生命特征:林蔷薇(代号:完美容器\/共生体) - 高能量反应,位置移动中!】
【检测到异常能量签名:代号(顾夜寒) - 信号已永久消失。】
冰冷的、毫无情感起伏的电子合成音,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些短句。它没有音量起伏,却比任何歇斯底里的呐喊更令人胆寒,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敲打在监控室内所有人员早已停止跳动的心脏上。
权限等级在警报响起的第三秒被强制提升至Ω级!一道无形的能量屏障瞬间封锁了所有出口,将这里变成了信息孤岛,亦是最高决策的囚笼。几乎在同一时刻,圣殿这台庞大战争机器的每一颗“牙齿”都被强行唤醒——从隐藏在墙壁、地板深处的自动防御炮塔,关节处闪烁着幽蓝能量光泽的最新式结晶卫士,乃至数支番号加密、专门用于抹除“意外”的“清理者”精英小队——他们所有的控制终端,无论身处何地,都被这Ω级的猩红指令强行覆盖、激活、集结!
混乱,绝对的混乱。操作员们在刺目的红光中像无头苍蝇般奔走,呼喊声、急促的指令声、系统过载的警告声与那永恒的警报哀嚎混合在一起,酿造出一锅名为“失控”的毒药。
就在这片猩红与喧嚣的漩涡中心,主屏幕的一角,一个略显不稳定、边缘带着细微噪点、仿佛随时会因信号干扰而溃散的全息投影,如同鬼火般骤然亮起。
是苏瑶!
她的投影比平日显得虚幻了许多,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那张曾冷艳绝伦的脸庞,此刻是一种失血后的、近乎透明的苍白,嘴唇失去了所有血色。左肩处,厚厚的绷带缠绕着,但依旧无法完全阻止墨绿色的污迹从内里渗透出来,那颜色诡异而污浊,显然并非单纯的物理创伤,更带着能量反噬的恶毒。她每一次细微的呼吸,似乎都会牵动伤口,让她的眉宇间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痛苦抽搐。
然而,比伤势更触目惊心的,是她那双眼睛。
那不再是掌控一切的、冰封般的眼眸。此刻,其中燃烧着足以焚毁理智的滔天怒火,但那火焰的深处,却又清晰地倒映着一丝……被她极力压制,却无法根除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惊惧!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在她的眼中疯狂撕扯,几乎要让她的投影都随之扭曲。
她的目光,如同两把烧红的烙铁,死死焊在主屏幕中央,那个代表着林蔷薇生命信号、正沿着基因银行地下通道网络缓慢却坚定移动的幽蓝色光点上。那光点每跳动一下,都像是在她紧绷的神经上狠狠剐蹭。
“废物!一群彻头彻尾的废物!”她的声音透过投影传来,失去了所有引以为傲的冰冷与掌控,只剩下被彻底激怒后的、带着破音的尖锐与气急败坏,“倾尽资源,连一个濒死的‘容器’和一个本该被回收的‘兵器’都拦不住!圣殿养你们何用!”
她猛地深吸一口气,这个动作显然再次撕裂了肩头的伤处,让她整个投影都剧烈地晃动了一下,脸上瞬间褪去所有血色,只剩下痛苦的扭曲。但下一秒,这扭曲就被更加深沉的、近乎癫狂的狠戾所取代。她抬起未受伤的右手,虚拟的指尖在空气中带起一串残影,快速划动,调出一个从未在常规界面中出现过的、标记着骷髅与扭曲蛇形缠绕图案的加密界面——那是仅限极少数高层使用的灭绝指令协议。
“启动‘清道夫’协议!最高优先级!授权码:奥米茄-零-涅盘!”她的声音如同亿万年的冰川相互摩擦,带着刺骨的寒意与不容置疑的毁灭意志,狠狠砸向控制室内那些噤若寒蝉、面无人色的操作员,“全面扫描基因银行及周边五十公里所有地下、地表及低空区域!锁定唯一目标:‘共生体’林蔷薇!”
她的目光,如同两条淬毒的冰冷蛇信,死死缠住屏幕上那个移动的幽蓝光点,一字一顿地,从齿缝间挤出最后那道斩尽杀绝的命令,声音不高,却带着碾碎一切的重量:
“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动用一切资源,不惜一切代价!”
“我要她——”
“或者,她的尸体!”
基因银行,崩塌中的通道
轰隆隆——!!!
沉闷如巨兽垂死哀鸣的崩塌声,从通道的纵深之处不断传来,伴随着金属梁柱扭曲断裂的刺耳尖啸。头顶,混凝土碎块和断裂的、闪烁着电火花的管线如同暴雨般坠落,砸在早已狼藉不堪、堆积着瓦砾的地面上,激起漫天烟尘,让本就浑浊的空气变得更加呛人。残存的应急灯在疯狂地明灭闪烁,将林蔷薇摇晃蹒跚的身影投在布满蛛网般裂痕的墙壁上,拉长、扭曲,如同在绝望深渊边缘挣扎的鬼魅。
林蔷薇就在这片毁灭的交响乐与死亡的烟尘中,艰难地跋涉。
她找到了一张半损毁的反重力悬浮担架,能量输出极其不稳定,时而飘忽,时而沉重。她小心翼翼地将母亲林凤芝那残破、轻得仿佛只剩下一把骨头与苍白皮肤的躯体安置在上面,用能找到的最结实的固定带,一遍又一遍,尽可能稳妥地绑好。母亲依旧深度昏迷,微弱的生命体征如同暴露在狂风中的烛火,每一次细微的起伏都让人心惊胆战。
而顾夜寒……
她将他冰冷、彻底僵硬的身躯,用找到的、原本用于保护精密仪器免受能量冲击的特殊隔热箔,仔细地、近乎虔诚地包裹起来,仿佛在进行某种沉默的告别仪式。然后,用剩余的、浸过水后更为结实的合成纤维绳索,将他背负在了自己背上。
他的重量,沉甸甸地压在她的肩背,那是一种超越物理范畴的沉重。冰冷,透过厚厚的隔热箔和她的衣物,无情地渗透进来,浸入她的肌肤,冻结她的血液,直抵骨髓深处。那不仅是肉体的负担,更是一种精神的、道德的、无比沉重的枷锁。
胸口的机械心,咚!咚!咚! 地搏动着,稳定得冷酷,高效得残忍。它源源不断地泵送着强大的能量,强行驱动着她这具早已超越生理极限的身体,支撑着肌肉与骨骼,去承担这三重如山岳般的负担——她自己的,母亲的,还有他的。
但这负担,实在太重了。
每迈出一步,都能清晰地感觉到脚踝的颤抖,小腿肌肉如同被撕裂般哀鸣,膝盖承受着难以想象的压力,仿佛下一秒就会碎裂。汗水早已浸透了她额前的发丝,顺着脏污的脸颊滑落,在下颌处汇聚成泥泞的水滴,砸落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呼吸变得粗重而艰难,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烟尘与血腥的灼痛感,仿佛整个胸腔都被那冰冷的重量与内心的痛苦挤压得变了形。
她死死咬着下唇,甚至尝到了淡淡的铁锈味。眼神是之前在刑具陈列馆中历经绝望与愤怒后淬炼出的那种冰冷决绝,但在这份决绝的坚冰之下,是肉体正在承受的、每一秒都在加剧的、近乎彻底崩溃的煎熬。
机械心提供着力量,让她还能站立,还能移动,还能在这绝境中苟延残喘。
但这份来自深渊的力量,正被这三重负担,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地消耗着。
前路漫漫,危机四伏,每一步都可能是终点。
而后方,圣殿那张最高级别的、铺天盖地的追捕网,已然带着死亡的呼啸,彻底张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