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突然朝脸上炸开的时候,我正背着沈皓深一脚浅一脚地蹚污水。不是真炸,是那胖子突然抽搐着弓起身子,后脑勺重重撞在我鼻梁上。血腥味混着下水道的腐臭味往喉咙里钻,我骂了声娘,视线却被他后颈上突然变异的纹路钉住——银色蛛网中央不知何时冒出颗眼球形状的凸起,正一眨不眨地盯着我。
“操!织网者还他妈在进化!”
追踪器的“滴滴”声几乎贴到后背上。我咬着牙把沈皓往肩上颠了颠,刚转过岔路口就听见前方传来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手电往前面一照,魂差点从嗓子眼里飞出去——去路被几根扭曲的钢筋封得死死的,上面还挂着破破烂烂的白大褂布料。
“杨哥……这边……”
沈皓突然出声,声音黏糊糊的像含着口水。他滚烫的手抓着我手腕往下水道墙壁上按,那里有道几乎看不见的裂缝。我这才发现墙面上布满了类似抓痕的印记,有些地方还残留着干涸发黑的血迹,像是有人曾用指甲硬生生抠出一条路。
“妈的死胖子,早醒着不说!”我嘴上骂着,手上已经开始扒拉裂缝周围的砖块。这时候后面的脚步声已经近得能听见ALphA那帮杂碎的叫骂声了,手电筒的光柱在狭窄的通道里乱晃。
沈皓的手指突然发出“咔嗒”一声轻响,指尖弹出半厘米长的银色刀刃。他像没感觉似的用刀刃撬着砖缝,喉咙里发出变压器短路般的“滋滋”声。我注意到他瞳孔边缘泛着诡异的银光,被汗水浸湿的校服后背,蛛网纹路正在缓缓蠕动。
“快……门要关了……”他说话的时候,刀刃还在自动调整角度,每一下都精准地插进我找不到的缝隙里。
砖块哗啦啦往下掉的时候,ALphA的枪声终于响了。子弹打在钢筋上溅起火星,擦着我耳朵飞过去。我来不及细想,拽着沈皓就往墙洞里钻。里面比外面更臭,福尔马林混杂着腐烂的气味直冲脑门,脚下不知踩碎了什么东西,发出蛋壳破裂般的脆响。
“砰!”身后传来重物倒地的声响,接着是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我回头用手电一照,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沈皓的右臂诡异地扭曲成直角,银色刀刃正从他掌心冒出来又缩回去,像是某种自我修复程序。而墙洞已经开始自行闭合,钢筋如同活物般互相缠绕,把追来的ALphA队员的惨叫堵在了外面。
“别……看……”沈皓突然捂住我的眼睛。他的手心烫得吓人,还在微微震颤。我能感觉到有什么黏糊糊的东西顺着他指缝滴在我手背上,带着金属的腥气。
手电光从他指缝漏出去,照亮了前方的路——我们正站在一段垂直通道的底部,周围全是锈迹斑斑的金属梯子和各种粗细不一的管道。上方隐约传来ALphA队员气急败坏的叫骂声,但更让人心头发毛的是通道深处那团幽幽的绿光,还有断断续续、像有人用指甲刮玻璃的声响。
“这他妈是哪儿?”我把手电挣脱出来,四下乱照。通道墙壁上布满了深色的划痕,有些地方能看到凝固的血手印,最吓人的是角落里堆着的那些东西——像是某种大型实验动物的骸骨,头骨上却嵌着不属于它们的金属零件。
沈皓突然瘫软下去,烫人的体温开始回落,但那该死的银色纹路却在他胸口蔓延开,组成一个完整的蛛网形状,中央那颗眼球状凸起正微微搏动。我伸手去探他鼻息,刚碰到他皮肤就被烫得缩回手——这胖子整个人跟个电暖器似的,校服布料都被汗水浸得透明。
“操!扔下你个麻烦精算了!”我嘴上这么说,身体却很诚实地把他往肩膀上扛。这家伙死沉死沉的,比刚认识那会儿至少重了三十斤,也不知道那些重量都长到哪儿去了。
通道深处的绿光越来越亮,刮玻璃似的声响也越来越清晰。我把消防斧拔出来握在手里,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地面开始变得黏糊糊的,像是某种风干的粘液。手电光扫过墙壁的时候,我突然停下脚步——那些并排的玻璃罐里泡着的,根本不是什么实验样本,而是一个个巨大的眼球,有的已经腐烂变质,有的却还在微微转动,瞳孔里映出我的影子。
最大的那个玻璃罐足有一人高,里面的眼球直径超过半米,表面布满血管状的红色纹路。最让人头皮发麻的是,那眼球后面连接着密密麻麻的神经纤维,像一团乱麻似的塞满了整个罐子。罐身上贴着泛黄的标签,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但“003”和“母巢”这几个字还是能辨认出来。
“千眼之母……”我低声念着标签上的名字,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当年设计这件神器的时候,明明只是个用于显微镜的辅助设备,怎么会变成现在这副鬼样子?
“呜……”
微弱的啜泣声突然从前面传来,像是个小女孩在哭。我心里一紧,握紧消防斧朝声音来源走去。转过一个拐角,眼前的景象让我胃里一阵翻腾——
这是个巨大的圆形空间,地面刻着类似电路板的复杂纹路,凹槽里流淌着荧光绿色的液体。中央矗立着一个金属笼,笼子周围摆满了培养皿,每个盘子里都漂浮着一颗完整的眼球,粗长的神经纤维从盘子底部延伸出来,连接到笼子上。
而笼子里面,蜷缩着一个穿着蓝白校服的女孩。
是周小雅。
三班那个总是低着头的书呆子,眼镜片厚得跟啤酒瓶底似的,上次期末考还借我抄过数学卷子。可现在她那副标志性的眼镜掉在笼子外面,摔得粉碎。她整个人被一层半透明的薄膜包裹着,像是某种还没孵化完成的幼虫。无数细小的血管从薄膜里伸出来,连接到笼子四周,随着她的呼吸轻轻搏动。
最吓人的是她的脸。原本清秀的五官扭曲在一起,双眼紧闭,但额头中央却裂开了一道缝隙,里面隐约能看见银色的光芒闪烁。每当她发出一声啜泣,周围培养皿里的眼球就会同步转动,齐刷刷地看向笼子方向。
“小……小雅?”我试探着喊了一声,握紧消防斧的手心全是汗。这场景太他妈诡异了,像恐怖片里的邪教仪式现场。
周小雅没有回应,只是哭得更厉害了。她的手指在笼子里胡乱抓挠着,指甲缝里全是血。那些连接到她身上的血管随着她的动作拉扯变形,却始终没断。培养皿里的液体开始冒泡,眼球表面的血管变得更加清晰,隐隐组成了某种规律性的图案。
“创造者……”
一个声音突然在我脑海里响起,既不是通过耳朵听到的,也不是任何语言能形容的音节,更像是直接在大脑皮层刻下的意识。我猛地后退一步,撞在身后的玻璃罐上,里面的巨型眼球突然转动了一下,瞳孔死死锁定我。
“你……创造了我……又要……毁掉我?”
声音在我脑中分裂出无数个声部,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最后全都汇聚成周小雅那种怯生生的语调。笼子里的女孩突然停止哭泣,缓缓抬起头。她的眼睛依旧紧闭着,但额头那道缝隙却越张越大,露出里面那颗完全由银色金属构成的眼球,瞳孔里布满了蛛网般的回路,正缓缓地转动着。
“操!跟老子装神弄鬼!”我抡起消防斧就朝最近的一个培养皿劈去。玻璃碎裂的瞬间,一股腥甜的液体溅了我满脸,周小雅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额头那颗金属眼球突然爆发出刺眼的强光。
“警报!警报!核心实验区遭遇入侵!”刺耳的电子音突然响起,红色的警报灯开始闪烁,整个空间都笼罩在不祥的红光里。“防御程序启动,实验体释放!”
地面突然开始震动,周围的玻璃罐接二连三地碎裂,里面浸泡的眼球掉在地上,像有生命似的四处滚动。最角落里那个最大的玻璃罐裂开了一道缝隙,绿色的液体喷涌而出,那颗直径半米的巨型眼球露出了后面密密麻麻的触须,开始缓慢地蠕动起来。
“快……跑……”周小雅的声音从金属笼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它……饿了……二十年……”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和警棍敲击地面的声响。我回头一看,魂都飞了——至少十个ALphA队员冲破了通道入口,黑色制服在红光下像一群乌鸦,手里的电击枪正滋滋地冒着火花。
“找到目标了!”领头的那个队长我认识,右脸上有道刀疤,上次在科技楼追了我三条街。他举起枪对准我,嘴角咧开一个残忍的笑容,“杨教授,这次看你往哪儿跑!”
四面八方都是涌动的眼球,后面是荷枪实弹的追兵,正面是被神器寄生的周小雅。我脑子飞速运转,目光扫过整个实验室。消防斧上还在滴落培养皿里的液体,黏糊糊的,带着铁锈般的腥气。墙角的灭火器,天花板上的喷淋系统,还有那些连接着培养皿的线路……
有了!
我突然想起沈皓后颈那颗变异的眼球,还有他刚才自动修复的右臂。织网者是网络控制类神器,千眼之母是生物观测类神器,如果……
“沈皓!醒醒!给老子起来干活!”我朝着角落里昏迷的胖子大喊,同时故意用消防斧砍断了旁边一根线路。火花四溅的瞬间,周小雅又是一声尖叫,额头的金属眼球疯狂转动起来,周围滚动的小眼球突然全部转向ALphA队员的方向。
疤脸队长显然没料到还会有这一出,愣了一下。就是这个空档,我猛地推倒了旁边的金属架。培养皿和各种仪器哗啦啦砸了一地,绿色的荧光液体流得到处都是,阻碍了追兵的脚步。
“快!启动活性剥离弹!目标是那个女孩!”疤脸队长反应过来,气急败坏地大喊。
我心里咯噔一下。活性剥离弹,ALphA的王牌武器“专门用来强制剥离神器和宿主绑定的,”我啐了口带血的唾沫,“但他妈根本不管宿主死活!上次三中那个被剥离的孩子,最后连块完整骨头都没剩下!”疤脸队长已经掏出了金属圆筒状的剥离弹,保险栓拉开的咔嗒声在警报声里格外刺耳。我抄起消防斧就往金属笼冲,想着先把周小雅弄出来再说。可脚刚踏进绿色液体里,就觉得不对劲,那液体像有黏性似的,拽着我的靴子。疤脸队长已经把剥离弹举起来了,我甚至能看见他食指扣动扳机的动作。
“你他妈看清楚!”我突然大吼一声,故意把消防斧往地上一顿,“那罐子里才是千眼之母!这女娃子是被寄生的!”这话半真半假,我赌他不敢冒险炸碎母巢核心。
果然,疤脸队长的动作僵住了,视线不由自主地瞟向那颗还在蠕动的巨型眼球。就趁这两秒空档,我摸到了金属笼的门锁——是电磁锁,旁边还有个控制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