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黑着,章鱼群的电光也快熄了。倒计时还在脑子里转:00:18:33。
我咬破舌尖,疼得一激灵,把人拽回现实。不能瘫这儿,狗王还没死,代码发出去了,得有人接。
我哆嗦着手把银苹果核塞进面具的接口,咔哒一声,像是老收音机插上天线。脑子里嗡地炸开,全是杂音,像一千个直播间同时卡顿。
“织网者,上线。”我对着空气吼,跟骂网管似的,“老子交了命当宽带费,你给我断信号?”
没反应。
我一拳砸在浮板上,震得胳膊发麻。狗王的项圈突然抽了一下,蓝光闪了半秒,像回光返照。那一瞬,我听见了——不是声音,是频率,三股频率缠在一起:一段是杨建国哼的摇篮曲,一段是广场舞放的老歌,还有一段,是狗王流血时银液滴进海水的波形。
我闭眼,把这三股频率编成代码,反向灌进织网者。不是请求连接,是硬踹门。
“听好了,这是狗王的血,杨默他爸的调子,还有张兰芳跳《最炫民族风》的节拍——你要认不出这仨,你就不配叫‘网’!”
面具猛地一烫,屏幕闪出乱码,接着,画面撕开一道口子。
我看见冰。
杨默站在冰缝边上,扳手插在裂缝里,整个人绷得像根拉满的弓。他嘴唇动着,我没听见话,可我知道他在说什么——他在跟二十年前的他爸说话。
画面又一抖,切到吴哥窟。
周小雅跪在琥珀墙前,额头亮着银星,手贴在墙上,血顺着指缝往下淌。她爸在里面,身体已经开始发白,像要变成石头。
三处画面,三个时间,全在我眼前晃。
我吼:“稳住!别跳帧!”
章鱼群的触手噼啪放电,把最后一点能量灌进潮汐琴的频率。我拿这频率当锚,硬生生把三股时间流拽到同一拍子上。
“现在——就是现在!”
杨默那边,冰层下的符文开始转了。他没动,就站在那儿,手腕上的疤亮得刺眼。他低头看了眼扳手,又抬头,像是透过冰层看见了什么。
他慢慢蹲下,手按在冰面上,声音低得像自言自语:“爸,这次换我守。”
话音落,扳手纹路跟冰层齿轮咬死,咔的一声,像是上了发条。
全球一百零八处地方,同时亮了。
我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不是我的手机,是沈皓从ALphA偷出来的那台老式终端,连着织网者的备份节点。屏幕上滚过一串地名:西安、开罗、悉尼、里约……每亮一个点,就有一件神器在共鸣。
北极冰层轰地炸开,齿轮状的机械结构从地底喷出来,一圈套一圈,转得发蓝光。
吴哥窟那边,周小雅突然把额头狠狠撞在琥珀墙上,血糊了一脸。她爸睁开眼,手指动了动,口型是:“七情非泪,是选择。”
琥珀墙“哗啦”碎成粉,一股红光冲天而起,跟北极的蓝光在半空撞上。
我这边,面具屏幕全红了,提示:赤道共鸣点激活。
三股光流在织网者里汇成一股,像三股电线拧成一根高压线,噼啪炸响。
倒计时跳到00:15:03。
突然,狗王抽了一下,尾巴拍了下浮板。
我低头看它,它眼睛没睁,可胸口起伏快了点。我摸出面具,贴它胸口,把刚才三线合流时录下的波形放出来——杨默那句“换我守”,周小雅撞墙时的闷响,还有张兰芳那首没放完的《月亮代表我的心》。
波形一响,狗王项圈上的苹果核“啪”地裂开,银液从它脖子底下渗出来,顺着海水往外扩散。
全球的共鸣点,全跟着震了一下。
机械蜂群从海底涌上来,不再是乱飞,而是排成队,一只接一只,最后拼成北斗七星的形状,悬在北极上空。
七星连成一线,光柱砸进齿轮中心。
地动山摇。
我看见冰层下的杨建国停住了,他抱着孩子,回头看了一眼,嘴角动了动,像是笑了。
他没继续走,而是把孩子轻轻放回阵眼,自己退后一步,手搭在扳手上,像在传递什么。
杨默站在现世的冰面上,手还按着扳手,整个人被金光裹着。他抬头看天,北斗七星的光投下来,照在他脸上。
他没说话,就点了点头。
倒计时跳到00:12:41。
吴哥窟,周小雅瘫坐在地,手还伸着,像是想抓她爸最后留下的温度。她爸消失了,只剩地上一片烧焦的纸,写着两串重叠的数字:009:13 和李强的生日。
她盯着那纸,突然笑了下,笑得有点傻:“原来……你早就知道。”
北极,杨默拔出扳手,转身就走。冰层开始合拢,齿轮缓缓下沉,金光渐渐收敛。
我这边,面具电量见底,屏幕一黑。
可我知道,网没断。
狗王喘了口气,眼睛睁开一条缝,看了我一眼。
我把它扶起来,靠在浮板上。它脖子上的银血还在流,可项圈又亮了点,微弱,但没灭。
“你命真硬。”我拍它脑袋,“比我家小区那只天天翻垃圾桶的二哈还能扛。”
它哼了一声,像是在骂我。
倒计时跳到00:00:49。
我抬头看天。
北斗七星静止了,蜂群排列的星图投在地上,勾出一个巨大的轮廓——像把刀,又像把扳手,中间嵌着齿轮。
狗王突然站起来,前爪搭在我肩上,冲我耳朵叫了一声。
不是吼,是唱。
调子歪的,像张兰芳跑调时的《茉莉花》。
我愣住。
它又叫了一声,这次,三线合流时的所有声音都从它项圈里涌出来——杨默的誓言、周小雅的回忆、广场舞的音乐,全混在一起,变成一段谁也听不懂的歌。
可织网者收到了。
全球一百零八处共鸣点,同时再亮一次。
蜂群动了。
它们从北斗七星的形状散开,重新排列,最后,组成一个巨大的齿轮,悬浮在赤道上空,缓缓转动。
狗王唱完了,趴回浮板,喘得像刚跑完马拉松。
我摸它脑袋,手全是汗。
它把脑袋蹭了蹭我的手,安静下来。
远处海面,一道光柱从海底升起,直冲云霄。
我盯着那光,听见自己说:
“接下来,该谁上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