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那扇由废铁拼成的巨门刚裂开一道缝,一股吸力就从里面炸出来,像老式抽油烟机抽火锅汤底那么狠。我连骂人都来不及,整个人就被扯了进去,后脑勺撞上一块飞旋的金属板,当场眼前一黑。
再睁眼时,我们在往下掉。
不是自由落体那种爽快的坠,是被卷进一台巨型破壁机的感觉——黑沙混着铁皮渣子抽脸,耳朵里全是齿轮咬合的嘎吱声,一圈又一圈,大得像是要把天磨穿。沈皓的面具飞了一半,蓝光闪了几下直接熄火,整个人在空中抽了抽,跟断线风筝似的。
“抱紧狗王!”我吼了一声,顺手把扳手往腰带上一卡,伸手去捞人。
狗王反应比我还快,脖子上的苹果核项圈“啪”地亮起来,身子瞬间胀了一圈,毛都炸成蒲公英,一头撞向周小雅,把她卷进怀里。张兰芳在旁边一刀劈开迎面飞来的残片,刀刃崩了个米粒大的口子,反手借力一蹬,把周小雅踹进一个齿轮凹槽里。
“哎哟我的老腰!”她落地时骂了一句,“这破地方是垃圾场成精了吧?”
我没空接话,扳手还在震,不是因为沙暴,是它自己在抖,像是闻到了什么熟人。我低头一看,手心那道烫伤疤有点发烫,跟手腕上的刺青串了信号似的。
落地那一瞬,我脚下一滑,整个人摔在一块倾斜的齿轮面上。扳手脱手飞出,尖端擦过中央那块最大的齿轮边缘,发出“滋——”的一声长鸣,像菜刀刮锅底那么刺耳。
那齿轮动了一下。
不是转,是抽搐。
表面浮出一串纹路,金不金灰不灰的,跟我手腕上那玩意儿一模一样。
“操。”我爬起来捡扳手,心里咯噔一下,“这玩意儿认亲呢?”
“默哥!”沈皓趴在我旁边,脸贴地,“咱是不是掉进某个退休神器的坟头了?”
我没理他,抬头看。
整个空间像个倒扣的锅,四壁全是旋转的齿轮,层层叠叠,大的直径几十米,小的跟自行车轮差不多,全由断裂的神器残片拼成。有些上面还刻着编号,005、008、012……像墓碑上的名字。最中间那块最大的齿轮缺了一角,凹槽形状眼熟得要命——跟定海神针的底座完全吻合。
“针断了,门开了,现在连坟都转起来了。”张兰芳喘着气站起来,赤霄横在胸前,“下一步是不是该跳大神了?”
话音未落,齿轮阵中央一道黑影从天而降,砸在祭坛上,哗啦一声,铁链从四面八方穿进他身体,把他钉在了那儿。
是守墓人。
面具还在,可已经裂了条缝,露出半边脸。那张脸……我猛地一怔。
周小雅也看到了,脸色刷白:“爸?”
“不是。”她自己摇头,“像……但不是。”
守墓人咳了口血,声音像是从生锈的铁管里挤出来的:“你们……来了。”
“废话,不来看你还能来跳广场舞?”张兰芳冲上去两步,“你早知道我们会来是不是?搞这么大阵仗,还非得等神针断了才露脸?”
他没回答,只是抬手,颤巍巍地指向中央齿轮:“归墟……不能全开。一旦闭合,母体就会……吞噬现实。”
“那你倒是说清楚啊!”沈皓喊,“这破齿轮到底怎么停?”
守墓人喘了两下,忽然笑了:“你们……就是答案。”
他抬起手,一把撕开长袍。
胸口赫然一道星轨纹路,跟我手腕上的一模一样,可中间断了,像被什么硬生生扯开过。
“初代共生议会……七人立誓,以心封门。”他声音越来越弱,“我自愿留下……守墓百年。选你们……因为……你们的信念……还没熄。”
“你到底是谁?”周小雅冲上去,一把抓住他衣领。
他抬起手,轻轻碰了碰她额头的银点,又看向我:“杨建国……是我兄弟。”
我脑子嗡的一声。
“血脉断了……但共鸣还在。”他咳出一口黑血,“扳手……是星髓共鸣器……能暂时替代神针……堵住缺口。”
“然后呢?”张兰芳问,“堵住之后你人呢?”
守墓人没说话,只是看着我,眼神像在看某种注定要发生的事。
面具“咔”地裂开,彻底脱落。
那张脸,跟周建国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更老,眼角多了几道深得能夹死蚊子的皱纹。
“操。”我低声骂。
“所以……我爸也……”周小雅声音发抖。
守墓人点点头,又摇摇头:“他是……第三任守墓人。我……是第一。”
他话没说完,阴影里传来脚步声。
陈景明从齿轮背后走出来,胸口嵌着个发红的球体,像烧透的煤块。他一手插在兜里,另一只手轻轻一抬,一条猩红的能量链从他胸口延伸出去,直通上方黑洞,跟母体连成一线。
“精彩。”他笑,“百年守墓,就为了等几个小娃娃来送死?”
“你疯了。”我说。
“不,我清醒得很。”他往前走了一步,“人类需要恐惧才能团结。而恐惧,需要一个神来制造。”
“你他妈才是疯子。”张兰芳横刀,“你爸没教过你别拿全世界陪葬?”
陈景明看都没看她,目光落在我手里的扳手:“杨建国的儿子……你父亲当年也站在这里,犹豫了三秒。你呢?”
我没理他,低头看扳手。
它还在震,震得我掌心发麻。
守墓人突然抬头,冲我嘶吼:“快!用扳手!它能暂时替代神针——但你会被反噬!”
我抬头,看了眼中央齿轮的缺口。
又看了眼周小雅发白的脸,沈皓瘫在地上捂着头,张兰芳刀刃崩口还在滴血,狗王护在周小雅身前,项圈的光都暗了。
“老子的造物,”我咬牙,“老子自己填。”
话音未落,我冲向祭坛。
陈景明冷笑:“自不量力。”
我一脚踹开拦路的铁链,跳上中央齿轮,举起扳手,对准那道凹槽。
“你爸没做到的事,”陈景明声音冷下来,“你以为你能?”
“我不是他。”我盯着那缺口,“我是他儿子。”
扳手尖端触到凹槽的瞬间,整座深渊猛地一震。
所有齿轮同时停转。
一秒。
两秒。
然后,001号、003号、007号……所有刻着编号的齿轮边缘,泛起微弱的光。
像星星,一盏接一盏,亮了起来。
扳手插进去一半。